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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很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功变成了另一个人,昨日种种都抛之脑后。
但实际上,那些过往还是如同烙印一般镌刻在他的身上,他的骨上,即使剜出血肉,也无法挣脱。
姜陟忽然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黑如曜石的眼睛微微眯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忽视的强烈的压迫感。
此时再看他,已经再难说出“阳光小帅哥”这几个字了,他仿佛在一瞬间就换了一个人,眸色沉沉,眼色如刀,俨然一位在严苛考验中历经千难万险而磨练出的,顶级捕食者。
“你其实,根本没有报警吧。”
王籍心头一动,短短的一句话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眉心,他瑟缩在姜陟逆光投下的阴影里,如坠冰窟。
————————
姜陟站在大太阳底下给老板打电话,打到第十八个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
这混蛋每次出门出差就跟死了一样,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永远也联系不上。
他不过是看着王籍实在不老实,想诈他一下,用了点之前学的刑讯手段,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吓,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忽然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是一个极其惊悚的事情。
姜陟想刨根问底的心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掐断在王籍的眼泪里。
不过也算他有点良心,哭完之后也抽抽噎噎地给姜陟倒出了那么一点实话。
房子确实有问题,但王籍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在那对情侣搬走之后,其实还住进去过一任租户。
那租户不是中介介绍的,是他朋友的朋友,一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来山海镇找工作,听说他有套房子,托了人来求租的。
王籍那时还没有辞职的心思,想着本来就要找租户,不如就卖个人情给朋友,就同意了。
他特地请假回了一趟山海镇跟这个年轻人签了合同,年轻人叫杨东,高高瘦瘦的很朴实的模样。
可杨东只住了一个月就是消失了,连押金都没退。
“消失”,姜陟注意到了这里王籍的用词,不是失踪,不是离开,是消失。
王籍说,他是是突然间的不见了,他发现第二个月房租没到账,打电话又没人接,就找人上去看,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用钥匙开门进去发现房子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分明他是亲眼看着人住进去的,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了不少,他甚至还上去搭了把手。
问了这栋楼的邻居,却没人见过最近有人搬家。
杨东似乎是,凭空消失了。
王籍只好打电话给当初介绍的朋友,朋友却说,他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杨东的人。
还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
他自然不相信,打开手机想找一找当初的转账和聊天记录,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连签好的合同都不见了。
关于杨东这个人的所有痕迹都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抹去了,独独王籍记忆里还留存着。
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这件事在各种诡异因素的影响下俨然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有些偏执地想,只有他自己记得,或许冥冥之中就注定要他来弄清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辞职回到了家乡,住进了那间老房子。
姜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王籍的眼泪已经快止住了,只是仍旧停不下抽泣:
“其实,从三天前开始,我就不做那个古怪的梦了。”
“我的梦里,出现了杨东。”
“他说,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我。”
“我做过一件错事。”
“我不能说。”
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又变成了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姜陟愈发觉得头疼,只能打发他先回家去,事情的起源是那间房子,得先去那房子看看。
王籍在睡觉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那个失踪的朋友生出奇怪的执念,他要先搞清楚。
他把抽屉里剩下的符纸全揣进了包里,什么桃木剑铜钱串的也拿了一堆,但其实大部分他都用不了,最多拿着撑撑场面,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他站在王籍家的单元楼门口时,踌躇了半天觉得还得是给老板打个电话,他实在是没有把握,或许能蹭个场外指导。
可手机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打破了他的侥幸,他有些愤愤地放下手机,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七年里第一次真正踏足和那边有关系的事情里。
他还记得他刚来山海镇第一次见到老板时老板说的话。
“你做不了普通人。”
像一句谶语,他一直没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深呼吸了几次,平淡的日子过得太久,他几乎都要忘却了这种背负着什么的感觉,只是他此前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一无所知,他此前一直都是个直觉十分敏锐的人。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时隔七年又开始发出'咚咚”跳动的声音,沉寂了许久的血液在这一刻悄然复苏,像是一簇枯死许久的藤蔓,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长出了一星点微不可察的绿意。
他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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