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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酒客发出哄堂大笑。
裴缜着恼道:“我们既然来了,你的底细岂有不清楚的。痛快些配合,省得麻烦。”
“哟,没见过强买强卖的,牛武,还等什么,不把人请出去。”
话音未落,角落里站起一个比牯牛还健壮的男人,皮肤黝黑,瞪着一双环眼,走到裴缜面前。裴缜侧头看沈浊:“能对付吗?”
“开玩笑。”
沈浊上前一步,散漫不羁的神色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牛武一把抓住沈浊衣领,企图将他扔出去,谁知沈浊脚下生根,纹丝不动,牛武眼中露出诧异神色,不等再次发力,沈浊抓过他猿臂粗的胳膊,猛地一绞,使之吃痛弯下身子,自己燕子般跃起,贴着他浑圆宽厚的背脊一滚,就势落到台上子。
面前是酒瓮,沈浊抄起瓠子饮了个痛快。
“好酒!”沈浊在唇边一抹,酒渍被抹下去,露出邪肆的笑容,“打一架我倒不在乎,就怕老板娘的铺子要遭殃。”
牛武怒瞪环眼,欲再行上前教训,被花四娘以手势制止。花四娘凝视沈浊片刻,忽地笑靥生花:“官爷好本事,里面请吧。”
后堂坐定后,花四娘打开一柄小扇,慢悠悠扇着,说话吐字也跟扇扇子一样慢腾腾:“二位官爷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
“打听一个人。”
“何人?”
“槐三儿。”
“槐三儿?”花四娘重复一遍名字,“打听他做什么?”
“这就不需要老板娘知道了,你只需告诉我们他的下落。”
“城北十里,野猪楚。”
“什么意思?”
花四娘左腿叠到右腿上,脚踝处露出“卍”字符刺青,“他埋在那里。”
“他死了?”裴缜表情诧异,又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时候死的?”
“有小半年了。”
裴缜沉默。侧头看沈浊,见他盯着花四娘雪白的脚踝出神,仿佛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眼睛不由狠狠夹他。
花四娘故意一般,踢掉鞋子,露出一对雪足,一只踩在椅上,一只半空荡着,媚眼扫过沈浊,滴溜溜转一圈,落回裴缜身上,颇有几分挑逗,“官爷找槐三儿作甚?他犯了什么事,也许奴家能官爷分忧也未可知。”
“近日城里发生的连环凶案你想必晓得?”
“这么大事当然有听说。道上好几个人都在打听是谁做的,敢接这活,绝非一般杀手。”
“有消息说是槐三儿干的。”
花四娘闻言大笑,笑声之清脆,甚至于惊飞了檐上的雀儿。
“老板娘笑什么?”
“槐三儿骨头都烂成渣了,官爷却说一个月前的凶案是他所为,岂不好笑吗?”
“确实好笑。”裴缜却并没有笑,双眼紧盯着花四娘的脸,“假如不是槐三儿,又会是谁,老板娘是否能点拨一二?”
“是谁也不是我们这条街上的,官爷大可不必在此浪费功夫。”
“请老板娘明示。”
“我们这里的人做事有三条规矩。”花四娘竖起三根手指,指上蔻丹鲜红夺目,凛凛如血,“其一:不杀老弱病孺;其二:不碰士族公卿;其三:同行不火并。士族公卿权势熏天,沾上手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还要做生意,避都避不及,哪里敢主动招惹。”
“你的意思是黑市没人敢接这桩生意?”
“我先前说了,敢接这活的,绝非一般杀手,我们这条街上,没有这样的人。”
“那……哪里有这样的人?”裴缜试探着问道。
花四娘摇扇的腕子缓下来,扇面随之折起,朱唇翕动正待回答,忽然有人打帘子进来,来人是个佝偻老者,须发皆白,头上不分冬夏地带着一顶油毡小帽,吐字混浊:“怎么不去招待客人?”
“这不招呼几位官爷,抽不开身嘛。”花四娘扭着水蛇腰上前,回头对裴缜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余下的你们别处打听罢。”
老者阴沉地盯着他们,直至他们走出花间酒肆。
“花四娘真是个尤物,雪肤花貌不说,光是眼角眉梢的风情就勾得人心头发痒。”
裴缜看着沈浊色欲熏心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光顾着看她,连自家娘子姓什么都忘了罢?”
冷水当头泼下,沈浊不快道:“好端端的提她干嘛?”
“好,不提她,咱们说回案子。花四娘的话你也听见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新鲜事。裴二爷居然问起我怎么办了。”沈浊嬉皮笑脸,没个正经。见裴缜不搭言,故作严肃起来,“还能怎么办,叫王狱丞继续大刑伺候呗。这个邹玉盈看起来娇滴滴、品行端正的大家闺秀模样,竟也撒谎成性。”
裴缜看着他,深觉他的同情心有限,见到了风流艳荡的花四娘,转眼就把邹玉盈抛之九霄云外。
第章蛇女篇(十九)陶俑娃娃
夜间躺床上,满脑子思索的都是案情,从戚行光到崔郁再到陆龟年,他们的死状次第翻涌进脑海,令裴缜难以安眠。
月见草的香气突然冲进鼻孔,裴缜唬了一跳,睁眼方知是楚畔儿进来了。
楚畔儿提灯照他:“二爷怎地还不睡?”
裴缜发现自己心脏跳的厉害,扑通扑通,似要蹦出腔子。
“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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