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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寅号”比显金的船稍小些,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显金总觉得“乙寅号”比她的船要“厚”很多。
感觉像一个下盘极稳的结实胖墩儿。
嗯。
跟高高大大的乔徽还挺配。
这艘船只有一层舱房,乔徽带着显金往下走。
底层胖嘟嘟的船身里装了二十几个大箱子,其中有三个特别长的箱子,里面应当装着八丈宣显金粗略估了估,应当有三刀八丈宣,二十刀尺寸较小的宣纸。
纸箱锁着,钥匙被乔徽亲自贴胸,哦不,贴身保管。
一把铜钥匙管二十个锁,剩下三个锁头是另制的钥匙。
显金接过,四把钥匙暖呼呼的,还带着乔徽的体温。
有点烫手。
显金低低垂眸。
先查看那三箱八丈宣,再看剩下的各色宣纸,用指腹摸一把,再捻一捻指腹的触感。
显金点点头:“没有润。”
鼻尖嗅到一股辛香的香味,显金低头又翻了翻,翻出了一个朴素的香囊袋子,里面放着几把花椒、几枝松木和一小捆细辛。
乔徽解释道,“锁在箱子里鼠类进不去,我是怕虫蛀。”
显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边桌上随手放置的一本书,书面写着《格古要论》,古画、古墨迹、古碑帖等专门中,对赣、浙、徽等地产出的纸有极为生动的描述——属于比较冷门的与纸有关的书册。
而在小边桌之旁,零零散散垒了好几摞书,《纸谱》《天工开物》《丛书集成》...这几本是从古至今关于纸业较为着名的书籍。
这几本书,被随意摆放着,略微卷曲的书角揭示了书的主人已全部翻阅的真相。
船舱底只开了一扇逼仄的天窗,海上淡淡咸腥的气流,从这狭小的口子涌进,在船舱底部回圜循流。
显金愣在原处,好像看到了宽肩窄腰的青年人,斜坐在仰椅上,半抬起眸目,双手捧着书册,收敛起往日的嚣张与犀利,平静地、和缓地、偏安一隅地安静读着这些与纸业相关的内容。
一股难言的情绪,像冬日不小心触到静电一般,从手到胸腔,缓慢着向内蔓延酥麻。
显金微微张嘴,隔了一会儿发出不太好听的“嘎嘎”笑声,“嘎嘎嘎——你看这些干啥?准备跟我抢生意呢?”
乔徽随手把书册摞正,“这些纸跟着我二十天,我不得学会怎么伺候它们啊?”
说得义正言辞、一本正经、大公无私。
显金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话,紧跟着发出“哈哈哈”尴尬的笑声,“你这嘴巴,哈哈哈,这些纸是要你吃还是要你喝了?还伺候呢...”
乔徽双手抱胸,高大的身形恰好挡住逼仄的天窗,“要我供吃供喝的话——得加钱。”
呸。
显金的尴尬转瞬即逝。
啥玩意儿。
显金免费送了乔徽两个大大的白眼,预备走上船板回自己船上去。
谁知,这海上的天,娃娃的脸,显金刚走出船舱底,淅淅沥沥的大颗大颗的雨,混着急速铺开的乌云再次凭空出现——海上的雨就像情绪暴躁的人,摸不着脉象更抓不住预兆,或许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一阵大雨,或许是愈演愈烈渐成其后的暴风雨。
只有最老道的水手才能通过细微的证据,以最快的速度推测出最正确的可能。
乔徽将显金迅速带进船舱躲雨,一把推开窗框,抬头眯眼看天,“暴风雨来了。”面色陡然沉凝,转头看向显金,“...你就躲在舱里,不要出去。”
一语言罢,乔徽伸手扯下门后的油布雨衣,带上遮雨的斗篷,三步并作两步走出船舱,走到甲板之上。
显金屏住呼吸,巴在窗框上,眸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乔徽的背影。
不过几个呼吸间,大海的宁静被瞬间打破,黑云密布,太阳被遮蔽,天空变得阴沉而沉闷。海面上波涛汹涌,狂风呼啸,海浪由小朵的浪花渐渐高涨,汹涌澎湃地撞击着岩石和船只,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乔徽口哨声响起,上船时见过的哑卫翻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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