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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娡不敢看他,在察觉到那艘船靠近时,便飞快地垂下眼,只盯着船头前的铜制兽首看。
风将她身上的纱裙吹拂的宛若云烟般摇曳,游船上护送容娡出行的仆役纷纷看向她,目光惊疑不定。
不远处的崔让尘欲靠近容娡,被仆役们七手八脚地拦住。
静昙抱着剑,扬声道:“容娘子——你这又是何苦?跟君上回去吧。”
容娡咬着唇,抬头看他。
“你以为我想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找麻烦么?照你这样说,他谢玹不依不饶,又是何苦?”
她抬眼时,恰好最后一张帆落下,日光没了阻碍,霎时摇漾着倾洒,熠熠生辉。
澈然光线下,谢玹一身霜色,仪态矜贵地立在船头,通身鎏金,似晴光映雪,若神祇临世,仿佛所有的光尽数洒落在他身上,周围的所有人与物,皆因他的存在而黯然失色。
容娡的目光无可避免地被他吸引过去。
谢玹也在凝视着她,眼眸空净明淡,淡若雪湖。
哪怕是遭了她的暗算,此时谢玹面对她时,眼底依旧岑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近乎纵容地看着她,须臾,淡声道:“姣姣,别想着逃,随我回去。”
容娡看着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听了这话,立即回过神,用力摇头:“不要。”
谢玹的语气冷下去:“不要?”
“那你想同谁一起,那个人么?”他冷淡而轻蔑地瞥了崔让尘一眼,立即有兵卫抬箭瞄准后者。
容娡气得发抖,疾走两步上前,低声道:“我已说过好聚好散,你又何必死缠烂打?”
谢玹的神情变得似笑非笑。
“可我不欲同你离散,此事绝无可能。”
容娡从他温沉的嗓音里,听出一种不容抗拒的逼迫。
见他如此,她心里稀薄的愧意荡然无存,只恨自己昨夜不够狠心,合该狠狠捅他两刀,再将他踹下马车!
谁要跟他回去继续池鱼笼鸟般被关着!
脑袋进水了不成?!
容娡吸吸鼻子,目光扫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兵卫,心中浮出些无可奈何,杏眼愤怒的睁圆,怒目瞪向谢玹。
“既如此,那我也绝无可能跟你走!”
谢玹淡然而纵容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是隐带压迫的:“此事由不得你。”
容娡怒视着谢玹,余光环顾四周,视线一顿,缓缓后退几步,直至背倚上横栏。
她瞥了眼粼粼的河水,紧抿着唇,原本澄澈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水面辽阔,与之相比,哪怕是大型的船只也被衬的犹如一片叶子,更不用提小船上的她,简直渺小若蝼蚁。
然而她这只蝼蚁,此时却被数不清的精兵围得密不透风,避无可避。
以往她所憧憬的、给予她庇护的滔天权势,如今强势的横在她面前,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临其境,方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谢玹浓密的睫羽颤了颤,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命令道:“姣姣,听话,过来。”
容娡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看向谢玹无情无欲的脸,眼神很快变得坚定,摇着头对他笑了笑,抬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
“云玠……哥哥。”
她轻声喃喃着,袅娜的立在那里,裙纱缥缈如雾,眸泛轻波,嗓音轻柔甜软,整个人宛若像一场绮丽甜蜜的梦,“只差一点儿啊……造化弄人,事情好像总是与人愿相违。”
只差一点儿,指的是什么?
是那碗不曾与他共饮的甜酪,还是在更早之前,旁的什么事物?
阴差阳错,事到如今,容娡一时也说不清楚。
也更无法说清,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复杂地看了谢玹一眼。
“……再会。”
谢玹瞳仁微缩,淡然的神色裂开一道缝隙,嗓音急促:“姣姣,过来!”
容娡不再看他,蓦地转身跨过横栏,咬着牙,心一横,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水花迸溅,容娡的身影转瞬便被涟漪包围。
她打小长在襟江带湖的江东,自然是会凫水的。
可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河流湍急的很,水底又生着杂七杂八的水草,此时跳下去,稍有不慎,说不定便会丢了命。
众人始料不及,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谢玹踏着船板跨到这艘游船上,疾步行至容娡落水之处,褪下外衫,沉声命令:“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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