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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约定（第2页）

她表现出了对老人的尊重，跟着进了门，发现里面又是一片院子，过了院子才是一排几间的大房子，石头砌的底，上面是木头的。屋子里也有火塘，上面一张椅子是刀兄的，他的妻子和母亲分在左右两边，刀兄请祝缨也往上面主客的位置坐了。他们上了茶，祝缨发现这家用的也是山下的瓷器，茶也是山下的茶，并不是山上人自制的。≈lt;p≈gt;

祝缨让人送上了礼物，布帛、首饰、糖、盐之类。她只大概知道刀兄家的情况，爹和哥哥死了，嫂子改嫁了，家里有老娘有老婆还有小孩子，家族人口没有阿苏家老洞主多。≈lt;p≈gt;

有礼物送到，两个妇人都很开心，老妇人道:“春天的鲜花、去年的陈酿，都为您准备好啦！”≈lt;p≈gt;

年轻妇人也不甘示弱，道:“柴火也齐了，年轻人们也闲着，晚上正好一起唱歌跳舞。”≈lt;p≈gt;

她两个的语气神态分明是互别苗头，祝缨仿佛没有发现一样，都说“好好”，刀兄道:“先请客人住下来才好！”≈lt;p≈gt;

她们又请祝缨住下，给她安排了一座小楼，祝缨往楼上住，楼旁还有几间矮屋，给她的随从们住。院中有井、有树。≈lt;p≈gt;

从楼上能看到大半个寨子的样子，祝缨已然看到寨中有人家开始挂白灯笼了。山下人受山里人影响，山里人也受山下人影响，他们的葬俗里的一些枝节也不免沾了些山下的习惯。比如黑白色之类。≈lt;p≈gt;

随从们都是年轻人，手脚勤快，胡师姐一个女子比这些男人都利落。祝缨因她是个女子，怕她住得不惯，特意让她离自己的小楼近些。胡师姐道:“我在楼下守夜，有条毡子就行。”≈lt;p≈gt;

祝缨道:“那不好，湿气重，睡地上容易生病，临睡前叫他们帮你把床挪到楼下来。”≈lt;p≈gt;

同行的阿苏家的人则住在了祝缨的隔壁，刀兄对他们口气不太客气，但也没骂，只说:“别乱走，乱走被人寻了仇我可不管。”≈lt;p≈gt;

跟着过来的苏灯也不很客气地说:“你的人到我们寨子里，我们县令可是让他们整个儿地出门的。”≈lt;p≈gt;

刀兄道:“那是我的人不自己惹事！”≈lt;p≈gt;

这两人拌了一回嘴，主屋那里又吵了起来，开始是互相骂，继而是有砰砰声，刀兄连忙抽身离开。≈lt;p≈gt;

苏灯就来见祝缨，打算说点小话，哪知祝缨正在小楼上看得津津有味。≈lt;p≈gt;

刀兄他娘跟他老婆在打架，各带着一队人，在家里抄家伙呢！≈lt;p≈gt;

仇文也陪在身边，脸上一股子的尴尬与生气，道:“他们家就是这样！老大死了，老二才做的头人。老大的屋里人好好的，老二的这个与老娘合不来。”≈lt;p≈gt;

祝缨对此很感兴趣，以往这些事儿知道的人不大肯对外讲，乐得嘲笑的人不太知道内情。她一边看，一边听仇文说，忽然问道:“老夫人不是利基人吧？”≈lt;p≈gt;

苏灯道:“这个我知道，她是花帕的，与咱们家老封君是同族不同家。”花帕族不如奇霞、利基凶悍，在更远一点的山里。只有能打的才能占据着与山下接触的一线，不能打的都被赶到更深的山里了。刀兄的妻子却是利基族的，只不是塔郎家的。≈lt;p≈gt;

不能打的弱势一点的部族出来的，是老娘，很好地弥补了出身的些微弱点。而能打的、强势一点的同族出来的是媳妇，又不太好跟老娘对立得太狠。≈lt;p≈gt;

仇文道:“她也是命苦，大儿子死了，大儿媳妇原本合他的意的。”≈lt;p≈gt;

祝缨道:“小儿子原本没想叫他接位。”所以小儿媳妇估计也就没太严格要求，婆婆喜欢不喜欢的，面子上差不多就行了，还不是得分家？不幸造化弄人，两个女人凑一块儿了。≈lt;p≈gt;

祝缨只能听得懂一半叫骂，她对仇文道:“你听得懂花帕的话么？”≈lt;p≈gt;

仇文道:“会一些。”≈lt;p≈gt;

祝缨点点头，她想也是，估计下面吵架的人也差不多。婆婆这边骂一句，媳妇那边顶的一句她就听懂了:“你不喜欢我，怎叫你儿子求的我阿爸。”祝缨就猜婆婆骂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将这音给记下来了。≈lt;p≈gt;

回去得再多学几种话了，祝缨想。≈lt;p≈gt;

她让仇文给她翻译一下，仇文略去一些脏话，简要说了大意。婆婆的杀手锏是:“儿子是我生的。”媳妇的杀手锏是:“他不是你族的。”≈lt;p≈gt;

她们大概天天闹，刀兄处置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冲到中间，仆人、奴隶就不敢动手了，两个女人对他招呼上了。都要他来评理。≈lt;p≈gt;

祝缨算是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人，看来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lt;p≈gt;

又过一阵儿，刀兄胸口再添几记，另一边耳朵也被揪过了，两个女人都昂起了头回屋去梳洗打扮，准备晚上的宴会。祝缨则将仇文和苏灯留下来，跟他们俩说:“来，回答我几个问题。”≈lt;p≈gt;

她抽了一个记了一半的空白本子，打开，左一页写“花帕”，右一页写一些“问好”“称呼”“天气很好”等等字句，然后将右页的文字让他们俩用花帕族的语言翻译一下。≈lt;p≈gt;

花帕也没有文字，她就用注音标记。反正有时间，先学一点。≈lt;p≈gt;

写满了正反六页之后，到了点灯的时候，祝缨扫了一眼本子，满意地道:“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吧。阿灯今晚不要喝太多，明天还有正事呢。”≈lt;p≈gt;

“是。”≈lt;p≈gt;

当天晚上，刀兄一家三口又跟一个正常的家庭一样了，他还有两个小孩子，大的三、四岁的模样，小的还不会走路。吃饭时抱出来，祝缨也给他们一人一枚金锁片，又给大孩子一个小盒子，孩子看看父亲，见父亲点头了，接了过来忍不住当场打开了。≈lt;p≈gt;

那是一盒子糖，做成各种形状的。这是很容易的，祝缨从唐师傅那个模子里受到了启发，弄了些模子给唐师傅，糖就不再局限于方型的了。方的圆的，大大小小的花、用器、小动物的形状，只要糖浆能冷却成型的，就都能做出来了。≈lt;p≈gt;

头人洞主家的孩子，糖是常吃的，换个样子小孩子还没学会分辨。≈lt;p≈gt;

祝缨拿起一颗放到嘴里，他跟着学着，含糊地说:“糖。”≈lt;p≈gt;

祝缨摸摸他的头:“这些是你的啦。”≈lt;p≈gt;

孩子抱着盒子到了一边，觉得新奇又好玩儿，有点儿舍不得吃了。≈lt;p≈gt;

刀兄等人没再劝祝缨喝酒，各色食物还是流水般送上来，与传说里的“山里人穷”毫不搭边。≈lt;p≈gt;

两个妇人在家里闹得天下大乱，又都抢着跟祝缨说话，不在她面前吵架。祝缨也与她们聊天，问年轻妇人是哪一家的，又跟年长的妇人说:“府城里也有花帕人，我见过，他说道上远，我还想去看一看呢。”≈lt;p≈gt;

年长的妇人就说自己家族的景色也美:“知府要去，就要走很远的路啦！那里的水更甜、酒更香、姑娘更美。”≈lt;p≈gt;

祝缨道:“我看她们的绣工，很好。布也有意思，比我常见的窄一些。”≈lt;p≈gt;

年长的妇人来了兴趣，道:“我们用腰机织的。”≈lt;p≈gt;

年轻的妇人就说:“腰机不是很常见的么？我阿妈家就有。”≈lt;p≈gt;

祝缨跟她们聊到半夜，从织布聊到衣服从衣服聊到式样，又聊到首饰等等，听年长妇人说:“他们从江对岸带回来的样子比南府的好些呢。”一时意动，问是哪里来的。年轻妇人道:“渡江的嘛！”≈lt;p≈gt;

利基族之所以与南府打交道更多，皆因他们北面横着条水流湍急的宽阔大河，摆渡十分不易，费时费力它还费船费人，一个弄不好就翻船什么都上供给了水神。渡河之后的平地也浅，不多远就是高山峭壁，往这边过来的路交易远不如陆地相连的南府方便。≈lt;p≈gt;

即便如此，也会有少量的物品的流通。尤其再往西一些的地方，与南府等离得更远，倒值得冒个险渡江、翻山。这样携带而来的多数是些小件。≈lt;p≈gt;

祝缨又跟她们聊式样之类。≈lt;p≈gt;

刀兄硬是没能插进话去。看着她同两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竟没有吵起来，也有点惊奇。≈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