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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心底一凛,不敢看他的脸色,匆匆写下去:“当日一别,人事俱非,我已于近日离开长安,此生与君不复相见,愿君千万珍……”
“重”字不曾写完,一滴泪猝不及防落下,将写了一半的字洇成模糊的黑团,苏樱急急抬手擦泪,唰一声,素笺猛地从眼前抽走。
抬头,对上裴羁冰冷的脸,他拿着那张素笺,干脆利落,一撕两半。
“哥哥,”苏樱看见他眼底森冷的寒意,急急抓住他的袍袖,“我马上重写。”
手被拂开,裴羁起身,快步离开。
“哥哥!”她跟在身后唤他,裴羁没有回头,只将手举起重重一压,苏樱明白他是不让她再跟着,不得不停住步子,看他飞快地出了门,背影一闪,看不见了。
他似乎很生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发怒,但他有什么可怒的?她与窦晏平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她服从他的意愿写了这封信,她的条件他也答应,明明是一桩公平交易。
他却这般生气,就好像妒忌似的。不,不可能。苏樱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只是贪她的色相,他绝不可能喜爱她,没有情意,又何谈妒忌?
裴羁越走越快,袍袖带起风,重重甩掉内里袖着的一枝晚樱。
是窦晏平随信寄给她的,道是在驿站看到盛开的晚樱便想起了她,寄来与她作伴。他们倒是情深义重。
翻身上马,照夜白四蹄踏过,晚樱枯萎的残花零落成泥,裴羁望着远处摇摇欲坠的夕阳。
留下她,原是为了破除心魔,然而如今看来,事与愿违。也许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又如何能够将扎在心里整整两年的毒刺,彻底拔出来。
不破不立,欲疗重疾,需下猛药。
苏樱独自在书房,将方才没写完的信,重新写了一遍。
指尖蘸了水,寻着素笺空白处点染几处,再细细吹干。原本平展的素笺微微有些发皱,但若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再将信笺折成素日给窦晏平写信时常用的同心方胜,包好封皮,写上窦晏平的名字。
她说了此生不复相见,却不说原因,窦晏平必定不肯相信,必定会翻来覆去思量,也许就能发现那些干了的水渍,进而推测她是哭着写的。还有折成同心方胜的信笺,既要同心,又如何不复相见?处处都说不通,窦晏平就能猜到她身不由己,回来找她。
他单纯真挚,视裴羁如父如兄,未必能斗得过裴羁,但只要他回来,事情总会有转机。
裴府。
裴羁在门前下马,回头一望。
总觉得暗处似有人盯着似的,此时细看,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迈步进门,裴道纯隔着窗户招呼道:“王家白日里来问你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给了,王家也给了六娘的,明天我请钦天监的人合一合。”
上次相看之后双方均无异议,他与王濯的婚事就此开始筹备,合八字原是早该办的,只因这些天忙着裴则赐婚之事,不得不搁置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裴羁颔首:“有劳父亲。”
“你妹妹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要带过去的人还没定下来,你母亲说婢女仆妇她来定,”裴道纯又道,“剩下的你定吧,选些可靠稳重的。”
裴则的婚期还不曾定下来,但郡王立妃不同民间,也许就是这一两个月之内的事。娇养天真的裴则,就要成为人妇,卷进天家的纷争之中了。裴羁顿了顿:“好。”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但此刻庭中除了他与裴道纯,便只是常用的几个仆从。裴羁不动声色向书房走去,低声吩咐张用:“去看看是不是有人盯梢。”
张用悄无声息离开,裴羁走进书房,几案摆设与别院中一般无二,只是少了苏樱。
眼前再又闪过素笺上她泪水洇湿的墨字,如当初隔着山洞看他们亲吻时同样的挫败与不甘。她与窦晏平,还做过些什么?他总要做点不一样的,方能不破不立。
“郎君,”吴藏敲了敲门,“已查到崔夫人过世前一天在无相茶楼见的人。”
裴羁拉开门:“谁?”
“南川郡主。”
裴羁抬眉,想起南川郡平静神色下微微紧绷的脸。
翌日傍晚,别院。
苏樱来到书房时,裴羁已经到了,独自坐在书案前,苏樱取出信双手奉上:“信我已经重新写好了,请哥哥过目。”
同心方胜抛去案上,裴羁一把拉过,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下来。
苏樱忍耐着,唇上尝到淡淡的酒香,他突然送过舌尖,苏樱大吃一惊,本能地咬下去。
第章
舌被她尖咬破,口中尝到淡淡的甜腥味,裴羁含着愠怒:“苏樱!”
苏樱挣扎着,拼尽力气推他:“你放开,放开我!”
裴羁看见她的脸,隐在昏暗中,眼角闪亮的水光。她是哭了么,让他心中突地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指尖轻轻抚上去,却是干的,她并没有哭,喑哑着嗓子推开他的手:“别碰我,我有话要说。”裴羁松开手。
苏樱喘息着坐起,慢慢整了整衣服,又整头发。
强烈的屈辱之外,还有对一个力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成年男子的恐惧,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遭,但因为是裴羁,不自觉的,总还是抱着几分幻想。可她全都想错了。忍住眼泪,定定神:“你会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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