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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深夜,深沉旷远、绵绵涌动涛声的松柏林海,隐隐传出老老少少欢乐快意的笑声。
刘懿的马屁拍的不温不响也不过,听的橙澄十分舒坦,老先生飘飘忽忽地走在幻化出来的地图旁,瞥着刘懿眼中闪出一道凌厉的光芒,森森目光盯住了这个俊秀聪灵的小青年,“哼!希望这不是阿谀奉承!”
面对橙澄慑人目光,刘懿笑得甜腻腻的,“前辈为国操劳,有着书立传,可谓盖世功勋,晚辈怎敢,又怎能阿谀奉承?”
刘懿表现的虽然有些过头,但他心灵深处,确实没有一丝阿谀奉承之意,反而充满了无尽的敬佩与尊重,不然也不会面对橙澄直穿人心的目光毫不畏惧。
试想:一个人,少年成名如朝阳似火,青年便立下汗马功勋权倾天下,前途一片光明,却在这时,为了坚持心中真理信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世人口中离经叛道之辈,甘愿放弃大好前程,隐居在深山老林里孤独至此,这样的人,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猛士,是‘九死其犹未悔’的豪侠,是‘战天斗利舍我其谁’的英雄,又怎能不让人由衷敬佩呢?
刘懿与橙澄对视,一老一少,忽然在那么一刹那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少年一声‘扑哧’,随后,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山窝。
月光幽幽,橙澄一头霜雪白发站在原地,映照之下仿佛世外仙人。
他努嘴笑着瞥了一眼刘懿,继续说道,“老夫由《论语》化《抡语》,乃是想告诉世人,满口仁义道德,并不能征服天下,文中有武,武中带文,齐头并进,才是强盛千古之硬道理。却看当世儒道,越来越没有骨气,阿谀君王,奉承诸侯,谄媚贵人,膝下哪里还有当年的文人风骨?”
萧凌宇恍然大悟,“哦!原来大师叔并非不知《论语》本意,之所以歪曲,不,是修改此中内容,原来是为了告诫我儒家子弟,治理国家,不可仅仅依靠文治,还需要武功啊!”
“算你小子知道的不晚。”橙澄撇嘴道,“目前,帝国各级官员执法有所懈怠,庶民守法已不甚严谨,官场中已隐隐然有怠惰荒疏阿谀逢迎之风。这种风气,是儒家的《论语》温床滋生的,亦需要《抡语》这柄快刀来斩断。”
刘懿凝神倾听,顿觉橙澄所言鞭辟入里,一种令人凛然振作的新锐之气,瞬间涌上心头,不由得心中暗叹:橙澄前辈,真乃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诡秘莫测之士,天下有他在,是天下人的幸福啊!
老夫子越说越起劲儿,三人越听越入神。
橙澄琐碎念叨了一番,复言归正传,“比如这‘既来之,则安之’,老夫翻译为‘既然来了,那就安葬在这里吧’;‘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译为‘我不想打的谁都别想动’;‘温故知新’译为‘以前打残的人,遇见了要再打一遍,就会有新的感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译为‘遇到说话不好听的人,把他打到半死,说话就变好听了’。哈哈!怎么样?还可以吧?”
萧凌宇一开始时表情尴尬,越听之后,笑意越真越浓,他倒觉得,大师叔翻译的还有那么点儿道理,这《抡语》趣味横生,也算不得禁书啊!
乔妙卿则无头无脑,只顾着开怀大笑,笑的那叫一个前仰后哈。
刘懿笑里带着敬佩,他为眼前这位老夫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推崇备至。
孤寂多年的橙澄,终于有了听众,他呲着一口大黄牙,笑得好似孩童。
不觉间,风中的寒气早已消散。
四人中央,那副幻化而来的春秋诸侯图上,孔圣茫无目的的走着,正如他穷极一生,始终怀才不遇。
可他的后人,时隔千年往事,今夜终于找到了归宿。
橙澄说累了,开始喘起了粗气,乔妙卿乖巧地上去为他揉起了肩膀。
“夫子,夫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什么意思呀?”小娇娘问道。
橙澄脸上和欣赏透露着舒坦,“哈哈!这个啊,应该是:自己不想用的搏杀技巧,就不要用在别人身上。”
萧凌宇始终不信橙澄译遍了整本《论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叔,‘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句话,应作何解?”
橙澄淡淡凝视了萧凌宇一眼,微微摇头,温和笑道,“你父母在我手里,你跑不了的,就算你跑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萧凌宇一对虎目连眨,表情呆滞,不知是何心情。
刘懿笑笑,接续提了一个问题,“前辈,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随心所欲。此又该作何解?”
“考我是不是?”橙澄自信满满地回答,“三十个人,可以让我站起来打,四十个人,我毫不犹豫的就冲了上去,五十个人,打到他们知道我才是天命,六十个人,打到他们在我耳边说好话让我高兴为止,七十个人,就可以随心所以的殴打他们了。”
四人对视一眼,爽朗笑声传遍天际。
尘世难逢开口笑,老橙澄说着说着,笑容盛似迎面桃花。
自从四十多年前被老师逐出师门,自己画地为牢,独居泰山,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人肯认认真真地、喜笑颜开地听自己谈论心中道义了,今日难得一吐胸中郁气,着实舒坦!舒坦啊!
刘懿与萧凌宇笑着笑着,对视一眼,却哭了。
《抡语》虽非《论语》正解,却也远远未到十恶不赦的地步,甚至连旁门左道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叫人会心一乐的搞笑谈资。
但就是这样一本平平淡淡的书,却被学宫先圣列为禁书,一并将橙澄除名驱逐!堂堂门人弟子遍天下的三教之首,竟然容不下丝毫畅所欲言,这是何等悲哀?又是何等的腐朽!
若人间尽是这些腐朽之辈,那该有多悲哀啊!
无可奈何旧忆去,不堪衰鬓着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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