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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大妈们只知道张秀兰是老张家大女儿,早年嫁到县城里去了,除非生孩子,不然好久也不回来一趟。上一次回来还是十年前的大祭,她家老娘被选中,办了丧事,她回来哭丧。
言语间,大爷大妈们都不太看得上这位妇女。
榆阿娘就恰好相反了,大爷大妈们对她推崇备至,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她是欢喜沟年纪最大的人,一百八十八岁,破纪录的老寿星,当世人瑞,要真论辈分,在座所有大爷大妈都得叫她一声太奶奶。
但大家通常不这么叫她,只称呼她榆阿娘,这便要说到原因之二,她的身份了。
她无父无母,本名不详,是在一个下雨天被欢喜沟当时的村长从村子附近的一棵榆树底下捡回来的,因此,村里人都称呼她为榆阿娘。
榆阿娘八岁那年,欢喜沟接到神谕,举行第一次大祭。
当时的大祭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引发了神怒。
祭坛碎裂,混沌出现,恐怖的嘶叫与呓语响起,巍峨的神庙好似变成了长着人头的老鼠,金碧辉煌的道观一瞬钻出无数扭曲的触手。
男女娃娃、金银玉石全都变作了臭烘烘的石头,不断滚下,将匍匐在地的信众们砸得头破血流。
但即使是头破血流,信众们也仿佛浑然不觉疼痛,依旧将面孔深深抵着地面,发出虔诚的吟唱。
这吟唱与周遭痛苦的哀叫混合起来,好像一首乐调谵妄畸形的怪曲。
就在这样凄惨混乱的怪诞景象里,年仅八岁的榆阿娘爬上了祭坛,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啸叫。
忽然之间,癫狂平息,所有恐怖的声音与画面都消失了。
“从那以后,榆阿娘就成了欢喜沟大祭的主祭,”一位大妈道,“一直到现在,这事都没变过。”
黎渐川猜到了榆阿娘的身份大概不寻常,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大祭的主祭,还一连干了一百八十年。
“能活一百八十多岁,也是不得了,”黎渐川道,“看外表,看不出她年纪这么大……没人觉得她活得太久,有些奇怪吗?”
大妈老神在在:“也就你们外地小后生觉得奇怪喽。榆阿娘那是得神保佑,大祭主祭,那能是一般人嘛。哎,我娘还在的时候就常议论呢,说榆阿娘必也不是凡人,就算不是神仙,也至少是个半神半仙什么的,我听着就有道理……”
黎渐川旁敲侧击了下红绣鞋的事,却不料得到的答案过于正常。
“瞧见了,刚才我从老张家门口过,张秀兰挺个大肚子,正做饭呢,我一眼就瞧见了,就多问了两句,”又一个大妈抓着瓜子凑来道,“她说是自个儿半路提前发动了,要生产,路上不好生,榆阿娘给了她红绣鞋,能缓缓她的时间,让她晚一点生。”
“那红绣鞋可是在多子神庙开过光的,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说榆阿娘还是心善呢,舍下这样的宝贝,救她一命……”
黎渐川不知道张秀兰对村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她没在路上生产,也穿上了红绣鞋,是眼前的事实。
其中诡秘,暂不可知。
都到了村头了,黎渐川本想直接上小山上,去看看福禄观。
但没想到福禄观与多子神庙都是过午才开山门,就是分别侍奉两位神明的道长和嬷嬷,都不会在上午和晚上上山。
无法,黎渐川只能先在村子里外转悠,找寻鞋底黄泥的来源。
转悠过程里,他也见到了一些明显非本地人打扮的游客,数量不少,但也没他想象的多。
他本以为信仰福禄天君和多子菩萨的人这么多,像欢喜沟大祭这样的盛事,全国上下得有不少人来,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一点倒是奇怪,情报站的大爷大妈们对此也没有太多透露。
欢喜沟确实足够大,以黎渐川边走边观察的脚程,绕到村尾时,已经接近十点半。
村尾有一片乱糟糟的林子,因树木众多,遮蔽阳光,临近中午这片林子里还残留着许多露水。
露水打湿土地,形成了一片片黄泥地。
黎渐川拈起一块黄泥来观察了会儿,迈步走进林子,走了没几步,他便一眼瞧见了一棵树。
一棵尚未开花的绒花树。
黎渐川留意着四周,慢慢走过去,果然在树的阴面角落处找见了几个刻进树皮的正字。
好巧不巧,这正是他续写出的那件强大武器的埋藏地。
但很可惜,那件武器大概率已经不在了,因为绒花树周围一圈的黄泥都有着被翻挖的痕迹。
“谁拿走了它?”
黎渐川检查着黄泥,对方显然有着比较专业的反侦查技巧,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目光最后只能落回自己的双脚。
“会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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