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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又重新启用了?这个想法闪现不过一秒,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深夜送汤上来已经失了一些温情的分寸,更多的事不是她需要知道的,她不该做一个太精明的人,作为雁放的母亲,愚钝是她和儿子最好的盔甲。
繁莹这样想着,稳了稳心神,伸出手,方才发觉手心都是冷汗,她慌乱地在腰间抹了抹,才将手按在那雕金的沉重门把上,下压,却没有发出锁扣滑动的声音。很轻——门开了,或许门根本就没有关上。
她将目光探进去,那样小心,生怕连空气中的浮尘都打扰了。
空置的屋内铺着如出一辙的华丽地毯,一整排的墙边打着书柜,壁灯惨兮兮地亮着,偌大的空间里,一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家具都被搬离了,只留下一张暗红色的休闲沙发。
目视所及之处没有雁商,连个人影都没有。
繁莹松了口气,这才敢踏进来,她感到疑惑,这里没有人,那么接二连三上楼的那些宾客都去哪儿了?
不待她多想,另一侧墙边隐约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灯太暗了,等繁莹踱步到墙边,方才发现上下两层楼被打通了,这里是通往阁楼的楼梯。
阁楼——她想到红姐提起过,原来老爷在阁楼招待宾客。繁莹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往上走了,宾客还没有离开,她不请自来,老爷会不会更加生气,斥责她不懂礼数。
这时,从楼上传来了一声隐忍的呻吟,极细微的、有什么东西,类似绳索之类在收紧的动静,通过薄薄的墙板之隔传到繁莹的耳朵里。
她当即像被雷打了一般定在原地,细碎的人声若隐若现,却好像突然分明了,她能从中听到雁商的声音。
保温盒被她放在了脚边,繁莹的行动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内心深处来自于潜意识阻止的声音,但人对于好奇的本能顷刻打败了理性。
她硬着头皮往上走,摸索着墙面,走到旋转楼梯的中间。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阁楼的天花板,那里似乎布了几盏强光灯,光束格外刺眼,好似将整个宅子的光都聚在此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像是女人的香水味,索引着繁莹停下。
她的胆量和道德感只能支撑她再迈上一层台阶,繁莹停下脚步,她没有气力再往前走了,在内心复杂的情绪掣肘下,她匆匆抬起头,只遥遥望了一眼,当即愕然僵在原地!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惧怕的尖叫,便死死地捂住了嘴,手脚并用地爬下旋转楼梯,险些撞倒地上的保温盒。她再顾不得那么多,提起保温盒从三楼慌张逃下,腿一软,跌落在二楼灭了灯的走廊尽头。
繁莹浑身抗拒到颤栗,好似心脏被可怕的事物捏在手里,那种黏腻而恶心的致命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松开捂嘴的手,无声地干呕起来。她看见……她看见……
她看见本该待在房间休息的叶阮,穿着一身浓艳的和服,被红色的绳子结实地吊绑在半空中,宛如一个……任人宰割的玩物。
“我也先回了。”雁放收拾着背包,把特意搁在工作室的笔电塞进包里。
整一个晚上,炭头看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会店里人都走完了,雁放单肩扛着包,扭身捉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炭头。
“照片里的不是他。行了,别替我瞎操心了,我好着呢,走了啊,辛苦你收拾。”
“不辛苦不辛苦。”炭头念叨着,老妈子似的把他送到门口,站在木子堆的那个雪人旁,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那……开车慢点啊哥。”
存着疑问的电脑就放在副驾的包里,雁放踩下油门直奔家的方向。
将近凌晨,路上接踵的车流俨然没有停歇的趋势,高架上仍在堵车,多半是过节赶着踩点回家团圆的。
又是一阵堵塞,雁放手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目视着前方晕成一片的车前灯,兀自皱紧了眉头。
凌晨时分,三楼终于隐隐有了响动。
繁莹失神地跌坐在二楼走廊上,听觉比任何知觉都要分明,她的内心几乎崩溃到草木皆兵,潜意识催促自己快点站起来,回到别院去,把这晚的见闻永远的烂死在肚子里。然而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怀中冷下来的药膳,盖子里时不时钻出来的油腥味,不断引起她生理性的反胃。
那声响越来越趋近,一个缓慢、单薄的身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经过正被月光映亮的窗子,一阵风适时吹进,他披在身上宽松的睡袍像一只雀掠过山风,骤然张开了羽翼。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叶阮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女人。
月光将他的上半身几乎隐进了黑暗里,等他走近,繁莹才发现他的睡袍也是浓墨般的黑色,沉重到仿佛刚出席过自己的葬礼。
那缎面般施舍的月光终于照在他的脸上,繁莹稍一回神,已经做好将要被威胁、质问甚至说更加奇异到接近嘲笑的准备。
然而她仰起头,厉色的表情不过一瞬便收了回去,因为她从叶阮脸上看到了一丝惆怅,甚至于怜悯。
叶阮看上去仍在尽力隐忍着痛苦,额角汗珠隐没,脸上的表情很淡,但目光透露着友善,还有一丝小孩子做了不愿做的事情之后一时半会褪不去的委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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