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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四姨太阮素心身怀古怪,黎渐川不得不多加小心,贸然窜进丁家老宅内实在太过冒险。而且经过一个早晨的打听闲逛,他已经发现了破案的副作用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镇民们的恨意,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少朋来镇的镇民见到他溜溜达达走过,都会显露出厌恨情绪。
轻则沉下脸来,冷冷瞪视,重则唾骂踢踹,棒打追逐。
他明明是只猫,却享受起了过街耗子、人人喊打的待遇,就连石质印章降低存在感的能力,都无法抵消不了太多这种带着厌恨的注意。
这恨意虽没有强烈到伤及性命,却也算是给他凭空制造了不少麻烦,对他的行动限制颇大,让他对镇上的人们都只好能避则避。
可偏偏这只有一个四姨太的丁家老宅,比起周家,仆役丫鬟竟多上一倍不止。
早晨盥洗洒扫,开火布膳,又最是人员往来频繁匆忙的时候,可谓是五步一丫鬟,十步一小厮。
在没摸清其内情况前,黎渐川就只能先观望着,等上一等。
“唉,可算忙完了,这一大早的就知道折腾人……擦了门窗,理了摆件,又要来收拾马车,可姨太太明明又不出门,收拾这个做什么?”
院墙边花圃的碎枝残叶刚被扫了去,便来了两名挎着篮子的丫鬟,停在树荫底下,悄摸地偷懒抱怨。
两人便压低声音说着话,边不忘朝不远处扫院子的几名小厮瞥去两眼,警醒着被听去小话,逮了错处,却丝毫不知两人的头顶正上方正藏了一双毛毛的耳朵,无声地立着。
“亏你还常去前院做事,这消息却一点都不灵通。”
一路行来都没怎么说话的另一名丫鬟见无人注意此处,方终于悄悄松了口气,放下篮子,锤了锤自己的肩膀,眉眼舒展地笑起来:“咱姨太太往日也爱收拾清扫府上,但哪有像今日这样兴师动众的,恨不能将这老宅子的地皮都翻上一新?”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事将至!”
一直愁眉苦脸的那名丫鬟闻言愣了愣:“喜事?何喜之有呀?”
笑眯眯的丫鬟道:“要不说你消息不灵,耳朵笨呢,我今儿一早就听前院管事的说了,今天老爷要从县城过来咱们这儿!”
“老爷要来?”苦着脸的丫鬟面露惊喜,“真的假的?是为咱姨太太来的吗?是要接咱们回县城去?可、可姨太太昨天夜里又犯了疯病,今天老爷来,姨太太定不肯见,这要怎么办?”
“这哪是你我能操心得上的事儿?”
那丫鬟空着手,把脚边的篮子往后边阴影里挪了挪,自己靠树蹲下,略敛了敛笑容,叹道:“姨太太的容貌还没有恢复,便是老爷爱重,不嫌弃,也怕外人说道,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立刻就接回城里的。但老爷能来,多少也是个指望,算是大喜了。”
“不过依管事的那意思,老爷来朋来镇,陪咱姨太太是其次,主要还是为着昨夜义庄那事。”
苦脸丫鬟左右看了眼,也凑过去蹲下,小声道:“听说昨夜那废弃义庄可是闹了鬼,死了好多好多人……就连彭老先生,还有、还有老爷手底下最得力的罗处长,都死在那里了!”
笑脸丫鬟道:“我听厨房采买婆子说,也是差不多这情况……这绝对是大事,老爷作为县里警察局的局长,是肯定要来的。头头儿没了,现下镇上也就剩下几个无甚权力的小警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需要根定海针。”
“你消息多,义庄的事,你知道什么吗?”苦脸丫鬟忍不住好奇,问道。
笑脸丫鬟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据说活着回来的除了那几个小警察,就只有镇上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和周家的人。”
“平头百姓愚昧无知,就知道喊着开枪了,闹鬼了,发疯了,囫囵话都说不清。周家则守口如瓶,只听说那位周二夫人回去后,就关紧了大门,挂白幡,置灵堂,忙着办丧事呢,别的一概不管。”
“这事儿闹成这样,说到底还是都怪那罗大,好端端的,非要违着人家朋来镇的习俗,把周家二老爷拖进那破义庄里,后来乱七八糟的,才闹出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哎算了,咱少提他,珊瑚和他相好,姨太太却实在不喜欢他,要是不小心传进姨太太耳朵里,又要闹脾气。”
苦脸丫鬟道:“知道啦。”
“行了,也歇得差不多了,再耽误下去,嬷嬷就该来捉人了。”笑脸丫鬟掸掸裙子站起来,又弯腰拎起自己的篮子,“走吧,先去院子里,这一篮子要收的瓜果沉得很,拎时间长了,我可有点受不住。”
她这样说着,又掀起篮子的盖布看了眼,见表面几个瓜果未在刚才落虫沾土,便不再在意,率先笑着打了个头儿,伶伶俐俐地朝前走去。
苦脸丫鬟忙理了理衣裳,跟上去。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却都未曾注意,方才她们停留的那棵大枣树背后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小堆盖着印章红痕的瓜果。
而原本蹲在树上的那只瘦弱狸花猫,也不知怎的,已消失不见了。
挤在一堆沉沉的瓜果底下,黎渐川终于顺顺当当、丝毫不惹人注意地混进了丁家老宅的内院。
这些换下来的不够新鲜的瓜果主人家是肯定不会享用的,丫鬟仆役们便捡了空,拎进自己的屋子,也算不浪费。
待那两名丫鬟放下篮子,从屋子离去,黎渐川便迅速察看四周,顶开头上那些瓜果,钻出篮子。
他从后窗跳出去,摸向方才来时注意到的四姨太的房间——这是极好辨认的,因为按那两名丫鬟所说,四姨太阮素心突发了疯病,又关严了门窗,不见外人了,而整个内院,炎炎夏日,门窗紧闭的主屋便也只有那么一间。
宅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但主屋附近除了一名远远立着等待传唤的丫鬟,却不见别的什么下人。
黎渐川矮着身子,小跑到了主屋屋顶的背阴处,小心地移开几片瓦,凝神向内看去。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旧时女子闺阁。
曾是同窗,也都是曾留过洋的新派女子,但阮素心这主屋却和王曼晴的房间差异颇大。其中不见任何西洋玩意儿,便是前朝时期就流行着的座钟与光亮镜子都没有一个,陈列摆设俱都古香古色。
因是丁家未曾发达时的老宅,所以所建房屋尽皆不大。这主屋内外间只以半扇屏风隔开,不见帷幔,黎渐川在高处,一眼便可将整间屋子一览无余。
“没人?”
黎渐川怔了下,猫瞳四下扫视,却只见死物,不见活人。别人口中本该因疯病闭门不出的阮素心竟不在屋内。
是悄悄溜了出去,所谓的疯病不能见人只是遮掩的借口,还是人并非不在,却是这间屋子另有蹊跷?
这问题的答案注定无法立刻得出。
黎渐川也并不纠结这些,他只转了转脑袋,用胡须量了下宽度,便收缩肌肉,从揭开的瓦片处悄无声息地挤了进去。
顺着房梁攀爬,滑下柱子,黎渐川如片羽毛般轻轻落到了这间闺房内。
这间闺房除了衣柜和床下,实在是没有其它能够藏人的地方,除非存在密室或密道。
“墙壁,地板,都没有空响,应该不存在密道机关……难道人真的不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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