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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彻底遗忘了黎渐川刚才的言语。
黎渐川也没有再提起的打算,只顺势接过了这个新话题:“依照目前的线索,我推测所有玩家共同丢失在这局游戏里的那样东西,大约与自我有关,也可以说,就是自我。”
他简单道:“九等监区金色堡垒里的甲乙污染,是关于反抗的辩论。我当时就模糊地怀疑,它,也就是反抗意识,和第一批玩家们口中丢失的那样东西存在一定的关联。反抗意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确实就是自我的一部分。”
“当时的怀疑,在我经历过梦境阶梯后,变成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确定。”
“但仍有一个疑惑,萦绕在我脑海里。”
手指重重敲在额角,黎渐川略微出神:“自我,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猜到的答案。”
“在上一局游戏结束前,没有玩家被明确提示这一点,所以没有人意识到,很正常。但我不相信滞留之后的百年间,仍没有玩家猜到这个答案。”
“他们仍声称不知道这样东西的原因,我想,大概有三种可能。”
“一是他们猜到了这个答案,可这并不是凭空想象就能确定的,他们需要验证,而验证的结果却告诉他们,他们猜错了。自我这个答案已经被排除,于是他们仍认为他们不知道答案。”
“二是他们猜到了这个答案,但还来不及验证,就因为某种原因遗忘了。往可怕一点的方向猜想,就是他们刚一想到,或者他人刚一提到,这个答案就会被无形之力从他们的记忆或认知中抹除掉。”
“三就是他们根本无法猜到真正的答案。因为他们已经丢失了自我,认知上的,精神上的,身体上的,各种意义上的自我。他们不知道自我是什么,没有这个概念,丢失这件事自然也是无从谈起。”
“就像你,黑泽先生,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一艘宇宙飞船,那你又怎么能说你丢失了它?”
“也许你听到它的名字,都不能延伸出具体的思绪,把它和某种形象关联在一起。”
“在这种可能性下,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哪怕谁冲到他们面前,高喊自我的口号。”
提线木偶坐在对面,凝视着拧着眉头认真沉思的男人,不言不语,笑容温和。
在这个话题里,他不会给予任何提示。
“这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他们丢失自我这件事,受到这个副本更深层次的某种东西的影响。当然,不排除这是规则、剧情,或某位涉及谜底的幕后之手,造成的。”
“但这个影响,一定不是在游戏一开局时,就施加了的。”
“从新老两批玩家的对比上,我推断,其实在属于上一批老玩家的那局游戏结束前,他们都还没有走进这三种可能的道路里。”
“那时候,只要有谁意识到他们丢失了某样东西,那样东西是自我,八成不会出现滞留问题,最起码不会出现所有还活着的玩家全部滞留的情况。这样看的话,这是隐藏剧情或规则的概率更大一点。”
“对局进行时,没有玩家意识到,但魔盒游戏还是在最后给了上一批玩家一线生机。上一局解谜成功时,魔盒游戏明确告知玩家,他们丢失了某样东西,无法顺利离开游戏。”
“然而,当时的那种非常突然的情况下,所有玩家都没有准确猜出它。”
“他们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而滞留后,他们则逐渐或主动或被动地失去了玩家的身份,普通人类的身份,也彻底走进那三种可能铺就的道路,只凭自己,无法挣脱。”
“但新的机会总会来临。”
“第二批玩家,也就是我们,进入了这个副本。”
黎渐川敲击额角的手指一顿:“这是魔盒游戏给出的又一次机会,只赠与那些还能称之为玩家,称之为人类的滞留者。可是,现实世界的三两星期,却是这个副本的百年。”
“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谁能留在原地,一如往昔?”
“他们需要生存,需要扎根,需要延续寿命,需要非常多的东西,改变是必然的。所以当这次机会来临时,能抓住的滞留者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至少目前没有。”
黎渐川抬眼,刀锋般的眉微微扬起:“说到这里,也许黑泽先生也在心里偷偷疑惑,如果丢失自我是人类幸福度监狱必然存在的隐藏剧情或规则,那我们第二批玩家,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提线木偶一边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下,似乎是在对黎渐川的猜测进行抗议,表示自己没有半点疑惑。
黎渐川没看见般,继续顺着说道:“有第一批玩家的提示,我们会早早就知道自己也可能丢失了某样东西,会主动留意,寻找,验证。这样来看的话,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就几乎算不上什么无解的难题。”
“这是第二批玩家占了大便宜吗?”
“既是,也不是。”
他靠上柔软的椅背:“这个副本内的一切都在向前发展,我们这批玩家所面临的副本世界,和第一批玩家,绝对不同,不论是丢失的东西,还是隐藏的东西。当然,这一切落到最终实处,还是要看谜底。”
“谜底这一点,从第一批玩家中解谜成功的那名玩家的大致解谜情况就能看出来,我们和他们,所需求的真相是不同的。”
“就好像,这个世界有两层,表层和底层。”
“第一批玩家需求的,也是当时游戏剧情与规则共同认定的谜底,是表层的那一个。”
“之后百年间,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或是某种隐藏的问题暴露出来了,总之,这个副本表层的谜底被揭掉了。当我们这批玩家到来,所面临的,就是更复杂的情况,所追寻的,也是更深的那个底层。”
“而这个底层,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魔盒游戏想方设法要隐藏在这个副本里的秘密。”
“以此推断,表层被揭掉,就大概率和餐桌上主人数量或力量的变动有关系。”
“副本时间百年前,餐桌上的主人应该不是四位,而是更少,当时的主人中,魔盒游戏力量最强,占据主导地位。所以这个副本的底层真相,也就是魔盒隐秘,得以顺利掩藏,玩家只需要触碰到表层的谜底,就能成功解谜离开。”
“但后来,这一情况被改变了。”
黎渐川话音一顿,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仿佛瞬间就理通了某个关节般,沉声道:“对,被改变了……是潘多拉!或者还要再加上某一位主人……他们在第一批玩家的对局中动了手脚,借此改变了餐桌上的格局,也揭掉了表层真相。然后引来第二批玩家,借助第二批玩家之手,去探秘那个底层真相。”
他的思路越走越开阔:“也就是说,第一批玩家的滞留,既是这个副本本身的设定,也有某些主人在捣鬼。”
“他,或者他们是怎么做的?”
“即使是餐桌上的主人,应该也不能直接改变或设定剧情和规则,否则我们刚一进入游戏时,魔盒游戏不会响起那样的提示音,将这局游戏打散为单人大逃杀……但可以对剧情和规则施加一定的、不动摇主线的影响,或动一动某些线索,大概是可以的。”
“是丢失自我这个隐藏设定的相关线索,被动了?还是某条非主线剧情被引导,走进了岔路,带来了‘自我’方面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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