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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斛垂首答道:“二师姐走了,大师兄容有衡也下岛了,四师弟在今早在论道台四周,揪出了两个妖界的探子,除此之外还是老动静,太阳的角度依旧比前一日往下挪了半个位置,照这个规律,离末世只剩了二十年。”
云无心点头,“好,你出去吧。”
在李千斛即将推开门的半个刹那,她忽然听到了云无心咳嗽了几声,“站住。”
他又叫住她。
“四徒儿,你是不是在怨我。”
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些示软了,平时云无心从不会和他们强调什么师父徒弟的概念,就连几人称呼云无心,和岛上其他人也并无什么区别,仍只是道祖道祖地喊着。
李千斛停住脚,转过身后是无可挑剔的微笑,“师父怎么会这么想。”
她没说怨也没说不怨。
多半是怨的——云无心想,若不是你这几日给老头子送的膳食要么苦的,要么咸的,他也不会多此一问。
“把你在谢家练出来的微笑收好,”云无心叹了口气,“你是在怨我把谢霖收归蓬莱么?那孩子本性不坏,逢遭大难后虽是走了歪路,却也可救,最难得的是那颗蒙了尘的玲珑心,我觉得惋惜”
李千斛打断:“师父行事,不必和徒弟解释,谢霖是个好孩子,除了疯了点。”
哦,不是为了这个。
云无心道:“那你莫非是在生气我没拦住你师姐走了这条救世的苦路。”
语落半响,云无心没听到李千斛的回复,只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容变得愈来愈生硬了。
云无心还是不够了解人。
李千斛从没有怨过他,或者说李千斛怨的根本不是他。
她要怨的那人神经大条,早就坐在神兽的背上一走了之,而她怨那人怨那人太过良善,于是叫她总这样担惊受怕。
只听李千斛终于开口了:“师姐决定的事情,师姐要做的事情,无论多难,无论谁来拦她,她都会去。徒儿并没有生师父的气,徒儿也无气可生。”
李千斛道:“近几日膳食苦涩的问题并非徒儿有意为之。”
云无心叹气,他现在明白了,“你是在为你二师姐担忧啊。”
“救世一事,即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宿命,你二师姐身上有大古怪,我收她那日时便觉得她非本世之人,如今又应了末世而出,旁人替她担忧也没什么用,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别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李千斛又打断道:“师父,不必开导我。”
“我不会去拦师姐的,我支持她的一切路,只要这是她的选择,千难万险,便由她去闯。”
“我只是要下山去看看,一百年了,道祖,我该去看看新的世界了。”
李千斛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早已结疤的烧痕还隐约有刺痛感,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那幻化出的手臂。
她那日劝了青度。
但更像在劝自己。
蓬莱岛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下岛的理由,可每个人的理由,又都那么容易推翻。
李千斛想,她也该出去看看了。
十四州风光,不止一个谢城。
木门开合。
蓬莱道祖看着李千斛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怔。
他在这屋子里,见过无数个人离去的背影。
先是容有衡的。
二十年前妖族入侵那次,这小子死犟,在他门前跪了半宿,然后自请下山了。
第三日的时候蓬莱岛下了难得的一场大雪,然后在对棋的时候,云无心就听飞鸟传来的悼信说:
容有衡,没了。
当时云无心那颗白棋梗在那里,死活下不去了。
从此之后,云无心再没碰过棋。
现在容有衡这不孝徒弟又回来了,云无心心理阴影渐渐消失,才开始恢复这项爱好。
再是邹娥皇的。
这姑娘脾气比她大师兄还要好点,但是头却没容有衡的硬,次次都要跌个半死,才好像能学会听话一样。
那日云无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还以为这货终于学精了,知道把救世的事推给别人算完。
结果没想到,不过就是半壶茶的功夫,对方就去找宴霜寒练剑了。
然后回来就告诉他说,自己要去当救世之剑。
云无心这才明白,二货还是那个二货。
搞得他口里的茶水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然后,挨着顺序,也该到了李千斛了。
这个他曾经以为最懂事的徒弟,现在才发现脾气大的很。
她离去的方向,如果云无心没看错的话,也是下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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