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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复归潺潺。
确认无误的陈姑娘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眼依旧脏污不堪的衣物,有些为难。
不过她很快放弃了继续清洗的打算,转而抱紧了胳臂,哆哆嗦嗦地张望了一圈,最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般,匆忙摸上右耳耳垂。
那里有一粒小小的、冰凉的耳钉。
陈莫儿松了口气。
“小仙师,千山小仙师,你在吗?”她无声地问。
“在。”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干净明澈,像凉丝丝的溪水,“陈姑娘你醒了?”
“嗯,”她用力吸了下鼻子,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我刚醒,你们在哪儿?我在一片桃花楚里,从没见过,这里有条溪,到处都是雪……”
“不要急。”那个少年说,“我们也刚醒,就在附近,一会儿就来找你。”
“你们也进来了?”陈莫儿惊喜,“你们在哪儿,要不还是我先去找……”
“陈姑娘!”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在身后三步开外,吓得她跳转过来,蓦然撞上一张脏兮兮的脸。若非那双眼是熟悉的明亮,结着泥巴的发饰衣裙也颇为眼熟,她差点就要尖叫起来。
“卫……卫小仙师?”陈莫儿惊疑不定。
“是我。”卫寄云点头,捏起一团纱质衣袖用力擦了把脸,“刚才吓着你了?”
“没有的,”陈莫儿摇头,“只是……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们?”
她这样说着,飞快瞥了眼旁边那个同样满身雪水泥浆、看不出模样的人,抿了抿唇。
千山将她微弱的委屈瞧在眼里,还沾着泥巴的唇角几不可觉地扬起了点。
“我们将你从土里挖出来后,就去探查了一圈,”他好声解释,“并没有走远。怕周围有什么危险或不妥。”
当然,也顺道看看陈姑娘醒来后是否危险或不妥。
陈莫儿眨眨眼,很识趣地没再追问方才从背后悄悄接近的恶作剧,只拿眼在他们身上转了转,道:“如何这般急?我记得是不是有那种仙术,一下子就能将人清理干净?”
她眼里满含期盼,显然是对身上这湿糊糊又脏兮兮的情况十分不满,若不然,也不会一醒来,站都还站不稳,就先冲进冰凉的溪水里梳洗。
不像他们,抹了把脸,看看并无大碍也就罢了。
卫寄云摸摸脸,尴尬一笑:“本来是会的,但这里有些古怪,我们好似无法调用灵力,术法也用不了了。”
“怎会如此?”陈莫儿变了脸色,却并非因为失望,“那这里岂非十分危险?”
“倒也不必过分担心,”千山宽慰她,“既来之,则安之,眼下的情形也并非全无头绪——我想,我们大概是被拖入了某个秘境之中。”
“是啊,”寄云点头,“有我们在呢,不用担心。”
陈姑娘脸色非但不见好,反而更加难看:“是毛四娘!她和霓裳阁的侍者突然动手——他们是一伙的!还有姚老道!他们想做什么!”
千山道:“姚老道走在我们前面,我瞧见他也被那奇怪的白缎给缠住了,这里醒来后,挖开的泥坑也有四个……不管他是不是与她那个同乡勾结一处,他大概也进来了。”
“进来也可能是为了监视我们!”陈姑娘愤愤不平,“没准躲在哪个角落,还想对我们动手。”
千山想,若那老头有这个本事,大可趁他们昏迷时候动手。而且若真论可疑,这位醒来就先往溪水里跳的陈姑娘也不遑多让。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对陈姑娘再说了。
千山目光在湿透了的裙角和鞋袜上轻轻一顿,嘴上宽慰几句,又仔细问了她进来前的情形,最后方道:“我们探查了附近,并没有找到姚老道,也没有看到妖魔野兽痕迹,但是依稀可以看见那个方向应当有人烟。”
他说着指了指溪水蜿蜒而去之处。
陈莫儿惊讶:“不是说我们身在秘境中么?如果有人,是真的人吗?”
“陈姑娘虽不修行,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敏锐。”千山夸她,“‘秘境’乃是依照某种规则自成的一方小世界——大的譬如‘明渊’,是天地自生的秘境,只容纳浊气妖鬼;寻常的譬如我门‘镇妖锁魔狱’,选秘处设阵法为九重禁地,专用于看管罪孽重重的妖魔;再小一些的,多半是‘蕴神’以上大能自辟的洞府,或选洞天福地,或炼入宝物之中——总之什么样的都有。最常见的,便是最后这种小秘境,花样不少,想要出去往往得费些脑筋。”
千山解释得耐心且细致,好似完全没有因为陈莫儿是凡人而生出轻慢之心。
陈莫儿倒也听得仔细,只是从第二句开始,就面现迷惘,到了最后虽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可那茫茫然的眼神当真是半分也不像演的。
待千山说完,她甚至努力想了会儿,方认真问道:“若一直出不去,又会如何?毛四娘他们把我们弄进来,又没有直接杀了,总有些别的目的吧?”
千山道:“危险总是有的,可若这般干等着,又无术法灵力傍身,总归不妥,还是得探上一探——不管前面是真的人,还是假的人。”
“千山说的对,”卫寄云也凑过来安慰她,“陈姑娘真的不必担心,什么刀山火海,连明渊秘境我们都见识过呢,可比这个凶险多了。这等小秘境,我俩定能护得姑娘安全。”
他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裙摆扎到腰间,拆散了头发又抓成他习惯的马尾,恢复了少年模样。
陈莫儿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溜了圈。
这两个,无论哪个都看不出无法用术法傍身的紧张,反倒越说眼神越亮,透着股跃跃欲试的味道。
陈莫儿抿唇一笑:“既然两位小仙师这么说,我就放心……阿……阿嚏!”
千山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忧心道:“我们得抓紧些找到有人的地方,陈姑娘未曾淬体,这么冷的天大约受不住。”
卫寄云听了就要去扯外裙,被陈莫儿连连摆手拦住:“不妨事的,别看我这样,平日里身子骨强壮着呢,吃得多,力气也大,真到了杀猪宰羊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上就够。”
千山又看了眼她干净的脸蛋,还有卫寄云扯了一半又拉回去的、皱巴巴、脏兮兮外裙,道:”方才的寸锦,陈姑娘还带在身上吗?”
陈姑娘的脸倏然亮了起来。
“我居然忘了这个,”她赶紧从腰间荷包中取出那只桑木匣子,正要打开,突然被千山按着手塞了回去。
“等等,”他说,“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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