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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江泠说:“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那些与叶秋水交好的丫鬟,都会甜甜地叫她芃芃,但他每次都冷冰冰地叫她的名字,明明他与她先认识,但是她和其他人比和他之间却更加亲密。
叶秋水肩膀一抽一抽,她吸了一下鼻子,握紧拳头,忽然气势汹汹地说:“江泠,你一定会好的,你会变得比从前还要厉害,千倍、万倍!”
那些人都会后悔的!
她说完,张牙舞爪的神态又松缓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榻上的江泠,耸拉着眉毛,恳求地说:“江泠,你要好好的,你、你不要做傻事……不然,我、我会很难过。”
她的安慰很笨拙,却很真诚。
江泠看着她,许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想她难过,所以绝不会做傻事。
第29章练字“芃芃,坐正。”
没有了江二爷与宋氏,江公宅变得很空旷,仆人也散去许多,江泠不愿意回老宅,只留在这里慢慢养伤,他还是与从前一样,没有晨昏定省,那便早起练习走路,晚上看书写字。
外人暗自嘲笑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读书还有什么用,对江泠而言,读书,是为了明事理,知荣辱,辨是非,从书中学到知识,并汲取力量,远比做官要重要得多。
更何况,书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不会拜高踩低,也不会对谁冷嘲热讽。
没有当家主君主母后,江宅的仆人比以往更加散漫,叶秋水进出江家如入无人之地,下人们见到她就同没见到似的,她每每从宝和香铺回来,都会直奔江家看江泠,告诉他她在宝和香铺的见闻,今日她算了多少账,认了多少香,看胡娘子如何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客人,她很钦佩,立誓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三月的时候,胡娘子随商队去暹罗购置香料,铺子由二当家看管,叶秋水照旧学习打算盘,记账,熟悉铺子里的进货,制香的流程,她学什么都很快,每日跟着伙计们跑前跑后,从不喊累。
宝和香铺客源多,卖的东西也多,每年他国都会向大梁进贡苏合香、乳香、沉水香等名贵香料,这些都是送往皇宫供达官贵人使用的,在民间则千金难求,宝和香铺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胡娘子常年与番邦商人打交道,她可以模拟许多稀有
的进贡香料,其香味不减宫廷名香。
叶秋水每日捏着笔,扎起衣袖,缠起头发,跟在制香的伙计后头忙碌,胡娘子是她的贵人,在朱家酒肆看中她的伶俐,不仅不在乎她年纪小,没学过字,还愿意让她来宝和香铺干活,叶秋水感激不尽,她比从前更加吃苦耐劳,不放过一丝学习的机会,白天在香铺忙碌,晚上就找江泠学认字。
不到三个月,叶秋水从目不识丁的文盲,到会握笔,会写最基本的字。
她认识各种香,如何分辨的方法烂熟于心。
比起她的叽叽喳喳,江泠的话则很少,经历过一系列的变故后,他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往往叶秋水叽里呱啦说上半天,他只会回应几个字眼。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书,伤口结痂后,江泠开始学下地走路,只是他腿伤未愈,借不上力,走路一瘸一拐,下人搀扶着他,但每每走不了几步,江泠便会痛得冷汗淋漓,
宗族的人也来看过几次,见状,更加认定三郎这是不中用了。
叔伯们听到这消息更加安心,开春后大房张罗起儿子的婚事,聘礼丰厚,哄得亲家眉开眼笑,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
二房无人当家,唯一能为江泠撑腰的老夫人也病着,族里的人都瞒着她,二房没落后,族中常有人来探望江泠,假借关怀的名头询问起他的伤势,听说他站不起来后,满面痛惜,实则心怀鬼胎,他们欺他残疾,没爹没娘,名声又不好,消无声息地瓜分着二房的财产。
……
入春后,气候渐暖,路上行人皆换上单薄的衣衫。
叶秋水盘腿坐在江泠屋中的簟席上,捏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口中念念有词,“檀香八斤、排草……四斤、沉香一斤、丁香、乳香、黄烟、兰苔、木香各十两……调和、阴晾一日,晒干……”①
一旁,江泠正在写字,看到她坐姿歪歪扭扭,不由皱眉。
他伸手,笔杆轻点叶秋水额头,“坐正。”
叶秋水本斜着身子,懒散地半躺在席子上,江泠一说立刻正襟危坐,只是没多久,她又和没长骨头似的歪下来。
江泠无奈道:“芃芃,坐正。”
叶秋水直起身子,没有他盯着,坚持不了片刻又原形毕露。
他索性由着她去了,又过了会儿,背书的声音消失,江泠看过去,发现她正趴在桌案上,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王八。
叶秋水画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江泠已经发现她,等画完抬起头,见江泠搁下笔,盯着她看。
她顿时讪讪扯动嘴角。
江泠眉心下压,佯装不悦道:“你不是在背书?”
叶秋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再次坐正,好好握住笔,王八图团起扔一边,“这就背这就背。”
江泠收回目光,继续在书上做批注。
叶秋水坐在身旁背诵,声音抑扬顿挫,学书舍里的老夫子那般,读一句,头摇摇摆摆,十分沉浸。
一开始还坐得住,后来则歪着,躺着,趴着,在簟席上滚来滚去,说好要背书,不一会儿又传出笑声。
江泠瞥了她一眼,无奈摇头,不再管她。
等江泠再注意到叶秋水时,她居然在桌前坐得端正,手里握着笔,神态认真。
江泠有些诧异,不由看过去,哪知叶秋水竟警惕地抬手挡住他的视线,“不给你看。”
她神神秘秘的,横着胳膊将面前的纸遮掩得严严实实。
江泠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低下头看书,注意却没放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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