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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萧玉笙早该过了心直口快的年纪,他出师数载,按规矩理应唤暮尘“玉清仙尊”,但榻上的人太过憔悴,好像一碰便会支离破碎,这才一时情不自禁。
既然一错,又何妨再错,萧玉笙自束发便拜了这个人,如今时过境迁,可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光阴流年带不走的,他道:“师尊,救不完的。”
暮尘心中一悸,竟泛起久违的涩然,“这句话你曾说过……”
萧玉笙深埋着头,唇边挂有一丝苦笑,“但您当时告诉我‘但求无愧于心’,如今我若再说一遍……”
“一样的,”伴随灵脉的崩断和反噬,暮尘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看不清周遭所有,包括近在咫尺、几近流泪的萧玉笙,“到底是我没护好他……带他走吧,若有人问起,便说我要闭关修行。”
暮尘的泰然和决绝总会令萧玉笙忘了一点——其实素来以苍生为首的师尊,仅比自己年长七岁而已,他拜师那年,受他行礼之人,也方才及冠。
思及深处,如鲠在喉,“玉清仙尊……”
暮尘睫羽垂落,咽下口中血腥,道:“别这么唤我……”
“玉清仙尊”的名号就如一层薄茧,日复一日,直至阳光再也照不透,便彻底禁锢了暮尘,其实曾几何时,他也是个纵情诗酒,风流赋华章的少年郎。萧玉笙忽然就不愿多言了,他抱起沈谪仙扭头离开,月霖从那个转身里看出了诀别的意味。
“的确不得已。”
萧晗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搭在膝头的手却在无意间越攥越攥紧,用力到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归真界并非虚无,即使梦境结束,伤者也不可能骤然毫发无损,沈谪仙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是贯穿胸膛的致命伤。
莫非真是上苍垂怜?
萧晗隐约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但他没有细想,转而问道:“萧云清怎么样了?”
“她倒没什么事儿,就是肩膀伤得挺重,刚才醒后又大哭了一场,估计气血亏损,要养上几个月了。”
“主人,”见四下无人,月霖稍稍低首,向萧晗耳侧凑近了些许,“九曜潭之行十分蹊跷,萧云清召出的那老者是谁?为何会引几人入梦?还有莫名其妙复活的顾子辰……”
若搁以前,这些的确是萧晗所顾虑的,但如今他历经两次生死,阴谋阳谋的,都不重要了。
风云诡谲,图什么呢?末了还不是一滩血、一把灰。赢了天下又如何,终究也没逃过求而不得。
萧晗抬眸,眼神有些冷,月霖被他盯得发毛,不解道:“怎么了主人?”
“月霖,我问你个问题。”
“主人你说。”
“萧蔚明心悦于你,你对他有想法没有?”
“啊?”月霖知道萧晗不正经,但没想到事迫关头,他竟还能问出这种混账话,“主人问这个做什么?”
“我问你,你就答。”
“我……”月霖恼羞成怒,殊不知自己早已红了脸颊,“主人你怎么乱点鸳鸯谱啊!”
萧晗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罢了,你与谁成双成对都好,别再跟着我了。”
月霖无辜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呀?”
“你话太多。”
月霖的白眼翻上了天,就差啐他没良心了,“我偏不走,忠仆不侍二主,你休想赶我!”
萧晗走至窗前,手里捻着一串不知哪里拾来的佛珠,“那正好,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你若不走,刚好随我一道出家,日后青灯古佛,也算弥补前世罪过……”
胡诌一番再度回头,身后空空如也,月霖早就一溜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月圆之夜凉如水,萧晗看向那满地银华,扯断了菩提佛珠。庭院深几许,有个奶娃娃站在花树之下,一边冲萧晗乐,一边口齿不甚清晰地喊着“主人”。
萧晗眸间空洞,嘴角却不经意地勾起一丝微笑,“傻丫头,黄泉路那么冷,还跟着我做什么呢?”
月霖替他卖命半生,还为夺舍献祭瞎了左眼,天大的恩德也该还清了,更何况郎有情妾有意的,他何不成全了这段良缘。
“丫头啊……”像是了却了所有牵挂,萧晗翻窗落地,再不见其踪影,徒留一阵余音回响——
“你来人间一趟,理应看看太阳。”
第四十五章本王这章没有出场
“师尊这都闭关多久了?”
萧云清坐在膳房里,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着豆腐,“自九曜潭回来以后,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师尊为我渡了整夜真气,恐是灵体耗损过度……”沈谪仙自责地耷拉下脑袋,言语间眼眶泛起水光,萧云清知道自己这是提到了他的伤心处,忙不迭地递上帕子,“你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者说了,师尊修为强悍,肯定能化险为夷。”
话虽如此,但草草算来,暮尘已经闭关半月之久了。
他素来放心不下徒弟,极少闭关,即便养伤也不会大门紧闭,结界环宫。
沈谪仙平复了一下思绪,道:“说起来,二郎也走了有些许时日了。”
“别提他!”萧云清想起那个不告而别的叛徒就来气,“一夕之间就没影了,还什么都没带走,搞得好像弃妇回娘家似的。”
相对于萧云清的孩子心性,沈谪仙倒是善解人意,“他可能有自己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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