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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凌呼吸始终不能平静,却一句话不说,静静享受凤栖的姊姊如奴仆一般伺候他。
凤杨又怕又倦,几回以为温凌睡着了,但动作一慢下来,他就会喝道:“干什么,想偷懒?”她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怕打扰大王睡眠。”
终于,温凌谑笑着问:“你这么乖,如果我命令你伺候房.事,你一定会听话的是不是?”
“大王……”她语气凄凉,带着恐惧和不甘,“大王刚刚不是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温凌语气毫无人的温度,“过来。钻进来。”
凤杨迁延了一会儿,但不敢反抗,慢慢挨近,然后被温凌一把捉进了被窝。
他有力地钳制着她的胳膊,黑暗里呼吸着她身上熏衣的香料味。而后说:“你是晋王嫡女,我听凤栖说,你的母亲是已故的平章事周由惇的女儿,诗礼家传,最为恪守妇道规矩,教导你也最为精心。可现在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面呢?”
凤杨不由就被羞辱得哭起来,略略挣扎,却陡然感觉他下手愈重,掐得她双臂钻心的痛,顿时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放松了些,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最是嘴上仁义道德,背后男盗女娼。”
他想着凤栖,恶意腾腾地起,探手狠狠在不该碰的地方一顿摸索,看眼前人哭得花枝乱颤的模样,恶意才排解了一些,又说:“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妹妹凤栖,也是这样的无耻无情?”
第130章
凤杨抽噎着说:“四妹妹亭娘,是父亲最宠,也是身世可怜,她既然已经不在了,大王何必再言语上伤她?”
“你这是为她说情?”
凤杨害怕他,摇摇头说:“人都不在世了,说情又有何用?”
“你们姊妹,情分颇深啊?”
凤杨默然了片刻,才说:“母亲教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姊妹之间略同兄弟。亭娘性子是乖张些,也聪明伶俐,从小儿喜出惊人语,喜做离经叛道的事,可是本质善良,从不害人。刚刚大王说她已经不在人世,我做姊姊的,岂能不伤心?”
抽噎起来,不似作伪。
温凌不觉手上已经松开了,屈肱枕着头,问:“说说看,她喜欢做怎样的离经叛道的事?”
凤杨犹疑地望了他一眼,才小心说:“多不过小时候母亲督着姊妹们学针线,她偏不肯好好学,要粘着她姐姐学琵琶;读书不爱正经《女诫》《女则》,而喜欢诗词歌赋等杂学;无事还喜欢顶嘴,一张小嘴谁都说不过她,爹爹母亲经常被她气得够呛……”
她小心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怀怖畏,没想到他却嘴角隐隐噙着笑,见她停了,还诧异道:“还有呢?”
“有一回……她不知跟谁学的,爬到晋王府后院一棵高高的梧桐树上,裙子被树杈扯烂了,脸上花猫似的脏兮兮,趴在一根岔枝上洋洋得意往墙外张望。”凤杨边观察面前人的神色,边缓缓说,“服侍她的老女使吓坏了,叫她几遍也不肯下来,又唯恐枝子撑不住她的重量,急得团团转,最后无奈只能告诉了母亲。
“母亲气坏了,最后派了六七个婆子,架了三座梯子才把她提溜下来,她还挣扎着喊:‘我自己能下来!’,问她上去干嘛,那眼儿只到处滴溜溜地睃,先说抓猫去了,后说想学着爬树,最后才说是嫌府里太窄小,视野不够开阔,要看看墙外的世界。
“母亲把她姐姐就是她的亲生娘叫了过来听训,她姐姐只淡淡的,丢下一句‘该打打,该罚罚,叫我来做什么?我又不配教导大王的孩子。’就翩翩然走了。母亲责亭娘不守规矩,她直着脖子说‘凭什么女儿家就不能出这二门?’母亲责她不像个女孩儿,她笑眯眯仰着头说‘爹爹缺儿子,就把我当儿子也无妨’。后来挨了五个手板,手心打红了,也哭了一缸泪,找爹爹一撒娇,硬是三天没和母亲请安。”
她看见温凌弯弯眼睛里忍不住的温柔笑意,倒反而有些纳罕,顿了顿又没说下去。
温凌饶有兴味一般问:“她姐姐倒也不同一般,是晋王的妾?可还有别的儿女?”
凤杨说:“她姐姐是爹爹纳的教坊女,为这,爹爹一直被官家厌恶……”
“教坊女?”
“嗯,爹爹爱得没边。”凤杨说了一句,又觉当为尊者讳,轻叹一声又说,“不过她也是苦命人儿,沦落风尘是迫不得已。只是一腔怨气,生下女儿也不肯好好教养。”
她小心抬头窥视了温凌一眼:“我妹妹是不是惹大王生气了?”
“没有。”温凌刚柔声说完,就觉得自己怎么犯这样的糊涂。
他紧赶着又道:“不是叫生气,只是怨她不明事理。”
怨了无数次,觉得她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偏偏就不理会他的心意?
凤杨低声道:“母亲常说,女儿家虽以相夫教子为毕生最要紧之事,但也不可忘记相夫教子也可能是折冲樽俎的大事。她不明事理,只能怪爹爹一直太宠爱何氏和亭娘了。大王……若念及我妹妹,哪怕她惹了您生气,可否不要怪罪在汴京城内的百姓身上?”
温凌一愣:“你自身尚且难保,还为城内不相干的人说话?”
凤杨说:“妹妹在天之灵若能顾念如今汴京的惨况,大概亦会后悔不能出嫁从夫,叫大王为她生气了。”
温凌陷入久久的沉默里,凤杨紧张得心仿佛一直堵在嗓子眼,终于听见他说:“睡吧,不早了。”翻了个身。
他很久都没有睡着,幻想着凤杨刚刚说的凤栖小时候的模样,虽不能亲见,已经感觉到她的骄纵可爱。又幻想,如果她没有死,没有从悬崖边决绝地一跳,他最多也就是薄惩一顿,还是会带回去好好宠着,那时候,她若说叫他不要屠城,他也许也会听,她若说叫他在汴梁怀柔,他或许也会考虑考虑。
总是失去才觉得珍贵,这会儿万千念想也没有用了,这辈子就只能带着这遗憾了。
凤栖和她的爹爹在磁州城困守,很快听说了汴梁的消息。
官家被俘,且也无一分傲骨,叫写降表,哭了几声宗庙社稷,乖乖就写了。
汴京大掠三天,之后由温凌严明了军纪,重新把守住了都城各处,虽也有一些文武官员和百姓自发组织了巷战,但因为群龙无首,很快就被扑灭了其中有些巷战,是因为章谊等人怕毁掉了和谈,主动派人捉拿“主谋之人”的(1)。汴京城里血流如河,火焰冲天,原本安居乐业的所有人,都陷入到无边的苦难里。
还在老家的靺鞨人听闻先锋军取胜,便从他们的南京析津府(就是幽州)不断增援过来,河北各州府更觉弱势,基本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宝贵的时机稍纵即逝,之前没有敢决断出击,现在靺鞨北边援军已到,呈常山之蛇、首尾呼应之态,想要再切断温凌和幹不思深入腹地的军伍已经来不及了。
随增援而来的有靺鞨的两位勃极烈,还有他们最倚重的汉人丞相刘令植。靺鞨自己也料不到:原本是想报复北卢的轻慢和压迫,结果反倒把结盟的南梁给灭了国。
这样巨大的胜利该如何瓜分成果?这样广阔的土地该如何治理取用?
从来只是部落间合作、联盟的靺鞨,一点治国经验也没有,亟需了解汉人制度的人来协助。
磁州城里愁云惨淡,不知道接下来会何去何从。
作为藩王的凤霈与知府杨泉相对枯坐,半晌都不知道该互相说些什么。
突然,他们听见外面传来隐约的琵琶曲,弹的是讲西楚霸王垓下之围的《十面埋伏》,乐声远远传来,却依然能清晰听出其激烈如兵甲碰击的声音,叫人联想到最后拔剑自刎的项羽,枯坐的两个人突然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哪个人还有心思弹这曲子?”凤霈问,“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杨泉却知道,扯了个笑说:“应该正是您家燕国公主,这段时光与曹将军带来的一个教坊司小姐常常弹琴酬唱,说是要排解心中烦忧。卑职寻思,与其让她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找些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或许就不闹了。”
“这荒唐的丫头!”凤霈不由恼怒,“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和教坊司女子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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