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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古怪（第1页）

宋沂的肚子里憋气，索性不叫齐婶烧菜，而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一角银子，叫齐婶去看台子街那里的福客来饭庄上要四盘鸡鸭鱼肉的热菜、四碟下饭小菜，今天请大家伙吃外卖。

“姑娘不再买些酒喝么？”齐婶舔了舔嘴唇期冀道。

她往日是不大接触这种外出采买的活计的，只是才刚卫妈告了假，说邻居家递了消息有人找她，所以要回趟家，一时人不在，所以宋沂才叫来了齐婶。

来了这些天，宋沂与前院的鲁大齐婶夫妇二人并没有怎么打过交道，鲁大是门房，离不开院门，齐婶则是做烧火煮饭洗衣的粗活，两人都只在前院活动。后院里有事叫人大都是先说与卫妈妈，卫妈再过去传话，这会突然叫来了人，倒叫宋沂重新认识了一遍齐婶，感受到了她娘为什么不叫齐婶近身的原因。

实在是太直白了。

这年头的人说话，讲究含蓄和迂回。齐婶这问话，哪里是在替宋沂查漏补缺，分明就是在为自己张口。

想也能明白，后院里四人的胃口都不算大，他们吃不下的酒菜，自然就给伺候的人剩下了，这会卫妈妈又不在，想来就是给她的，若是宋沂叫买了酒，大姑娘自然喝不下多少，夫人想来也不会喝，这样算算能剩个大半，叫她过过酒瘾。

宋怡望着齐婶那写在脸上的渴求，也不戳穿，只问她这会外头卖的散酒要多少钱。

“这也不贵，散酒只要十文一斤。”齐婶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打二斤来，也不用端到里头，就当是给你的跑路钱，来回一趟婶子用它润润喉咙。但只一件，便是要喝，也别白日里喝的醉醺醺，到时候我娘叫起人来没人答应，该怪我了。”宋沂想了想，又叮嘱道：“婶子买了就回来，别在路上耽搁。”

“是，是。”齐婶连连答应，心里实在高兴，等出了门被风一吹，那热上头的脑袋才清醒过来，忧心起自己能不能办好这份差事，这还是头回姑娘吩咐她做事呢。

她生怕自己出了差错，便一路行一路翻来覆去念着话，手中紧握着碎银子，等到饭庄与伙计分说的时候，伙计都险些没能从她手里抠出那账钱。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才多少钱呢，就着紧成这样。”

伙计把这事当笑话说与掌柜，想着一起逗个乐，可柜上得知是吉祥街上来的客人，那掌柜踢了伙计一脚便急忙忙出来行礼哈腰，十分客气道：“怎么好叫妈妈过来，您只派人叫一声，我们送去就好了，不知是哪里，省得妈妈提东西辛苦，也不知老爷姓名，我这里好记上，饭钱等月底再结也无妨呀。”

“就是巷口宋家那。月底再结？”齐婶犯了难，“家里只给了银子，没叫记账。”

“诶，一回生二回熟的，主人家哪里关心这等小事，”掌柜的闻言是宋家，态度更亲热了，一面说，一面还将那银角子重新塞回到齐婶手中，“这一次就当是我们请的，还叫妈妈回去与我们美言几句，得个夸就是我们的福分。”

“这，这可不行。”齐婶慌张的很，她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回扣，平生最大妄想也不过是想要点剩酒尝尝味儿，被那掌柜拿话一说，几乎吓得落荒而逃。

正好伙计端出食盒，齐婶便将那银子丢了过去，两手提起慌不溜就狂奔回家。

“嘿，这妈妈，给她钱倒像我们要吃了她，这么没胆气，到底是哪家的。”伙计不防头被银子砸中，捂着脑袋没好气。

掌柜的呸了一口，“你个蠢货，知道那是谁家？人家是县丞老爷府上的奴才，说句话比你舔屁股硬认的爷爷还管用呢，要你多嘴。”

他心里直可惜，好容易撞见这么一位贵客，偏生没运道巴结上。

自己这饭庄开了多少年了？那吉祥街上一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熟客，唯独这位县丞老爷，一年到头从未见过人外头点菜，这一回真碰见了，还他娘的是现结账，这可真是，这样谨慎，难不成还想做什么青天大老爷么？

饭庄里掌柜伙计磕牙，宋家院子里几人倒是吃着开心。

“好吃。”宋扬鼓鼓的一张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比咱们家做的好吃多了。”

可不是嘛，齐婶平常只会做几道菜，翻来覆去不是煮就是蒸，偶尔快炒个菜蔬也是老三样的油盐酱一倒就完事，她没专门学过厨艺，能吃已经是不错了。

这样想想，怪不得他们两爱吃甜食糕点，合着味蕾饱受摧残下，外头的一般也能吃出美味来。

冉霁看到两个小的吃的抬不起头，边上宋沂的食量也比往常大了很多，喟然叹息：“该请个厨娘的。”

“您快打住吧。”宋沂及时按住了人，先是丫头嬷嬷，再是先生厨娘，好家伙，她娘是觉得她们仨过去是多惨呐，这会恨不得都给补上。

“还不可怜呐，不拿你们和晏娘子家里比，单就说我小时候那会，”冉母略动几筷子就停下了手，只叫三个孩子多吃，自己则回忆起当初来，“那时候就是身边的丫头日子过得也比你们强呀，家里头不说厨房大师傅，就是做面点的还有两呢，那手艺实在是巧，你就是想要个花，都能给你捏出来。”

“可惜后来……”冉霁长叹了一声，转了话题，“只是饶这样，到底没吃过苦头，想尝鲜就时常的去酒楼饭馆里点菜，我还记得西街那来宾楼的师傅手艺最好，做的八宝汤听说还献给贵人们尝过，娘如今还记着那味道呢，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这有什么，等过些日子您病好了，咱们回金陵看姨母她们，顺便去那酒楼里头吃一顿不就成了。”宋沂乐道，原来她娘也是个食客，到时候正好靠她娘做攻略去，“咱们川鲁淮粤八大菜系挨个吃去，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回家。”

“那我可有口福喽。”冉霁笑眯眯的给闺女夹菜。

卫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见了这话在屋外就凑趣道：“姑娘可别忘了带上我。”

“还有我！”宋淮宋扬也举起手来，生怕大姐忘了他们。

这屋里舌尖上的美食还没畅想个够，下午时分，宋家那往日少有人踏足的门槛，竟又有人前来扣门。

这回来的倒是熟的，就是前头给宋沂母女两个梳过头的叶娘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态度谦卑道：“听闻夫人病了，这是我们那里晒好了的红枣，最是补气血，您可千万别嫌弃。”

“难为你想着我，这是你的好心，哪里能够嫌弃。”冉霁有些奇怪，她与这位叶娘子并没有过多往来，怎么忽喇巴的给自家送礼来了。

她娘的身子这几日都不大好，下午本该要睡会养神的，这会子宋沂也并不想她娘在这些无谓的客套话上浪费精神，便径直问道：“叶娘子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叶娘子没想这么快就被人问出了来意，神情尴尬的低下了头，“听说夫人想给小姐买个丫头使唤，担心外头来的心思难猜，小妇人听说了这消息，厚着脸皮上门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请小姐收了我家四娘，这孩子干活勤快，虽然有时说话笨，可您只管打骂教训，我绝无二话。”

这话是怎么说的？

这都哪里来的消息？

谁这么多嘴？

宋沂一个眼神就瞪向了站在旁边缩起了头的卫妈妈，好啊，她就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了趟家。

卫妈妈，你又给自己家附近的好邻居内推是吧，肥水不流外街道是吧。

介绍工作还好说，只是这事一听就古怪。叶娘子一个好好的梳头娘子，在县城有些名声，日子向来也不难熬，怎么忽然就要把自己女儿卖给别人为奴为婢。

“不不不，不是卖，”一提起这个，叶娘子心更虚了，小声央求道：“是雇，雇佣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