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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处,脚步声渐近,陈雯雯慌乱地跑近到三个隧道口的其中一个,她抬头扫了一眼隧道,咬牙随便选了其中一个冲了进去。
在进入隧道之后,陈雯雯屏住呼吸放慢脚步,以免惊动里面藏着的可怕的东西,但即使压住呼吸,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依旧钻进了她的嗅觉里,她惊悚地发现隧道中原本应该盘踞着的无数怪物都消失不见了,唯独留下了满地的血痕,那些血液还未干透带着粘稠的湿润感,几乎能幻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屠杀。
陈雯雯不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些怪物,但这无异于对她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没有司马栩栩的保护,随便一只怪物都可以轻松地撕开她的胸膛,那可不是迷宫中饥饿的濒死混血种可以比的威胁。
越是饥饿,怪物就越是嗜血,长久的忍耐只会让它们更加疯狂,失去理智,吃掉它们所能见到的一切。
在离开迷宫之后,即使是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通过迷宫的,陈雯雯还是意识到自己消耗了相当大一部分的体力,她已经快要力竭了,如今怀抱着的夏望也沉重如千钧,快要压断她的手臂,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由于长时间未进食,胃酸开始大量分泌,胃肠道开始蠕动,胃部因为饥饿不断进行收缩运动时,内部空气受到挤压,那些平时会让一个女孩感受到羞耻的咕咕叫声如今无异于催命符,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奔跑了,只能尽量快走。
就快要到了,她深切地记得,只要穿过这条甬道就能赶到月台,那处月台上的地铁列车就是将她送入这个怪异空间的罪魁祸首,那么同理,只要她乘上那趟列车就能回到现实世界,逃离这个噩梦。
怀里的夏望忽然轻轻扭动了一下,陈雯雯下意识低头,发现他居然睁开了眼眸,茫然地看向周围,缓慢地抽动鼻子似乎在嗅什么。
陈雯雯明白他这是被甬道中的血腥味给刺激醒了,低声安慰他说,“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姐姐,我好饿...”夏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再坚持一下,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只要逃到外面,我就带你去吃那些好吃的。”陈雯雯用安慰孩子的话来安慰这个男孩。
夏望默默地望着陈雯雯,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陈雯雯带着他快步离开了甬道,再度前行一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果真是那个她来时的那个站台,经过一系列噩梦般的经历,她居然又原路返回到了这里,只是铁轨上并没有停靠着那辆废弃列车,站台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雯雯抱着夏望喘着气来到黄线前,竭尽所能地探出头看向隧道,没有听见或者看见任何列车到来的征兆。
夏望又在呢喃着什么,仔细去听,他又在说他饿了,一路上,自他醒来后,他便一直重复着他饿了。似乎这个男孩一直都在饥饿的过程中,他也的确一直都在吃东西,但无论吃什么都无法填饱他的肚子。
陈雯雯很着急,可着急也没有用,再怎么等似乎都无法等来那一趟列车,于是她做了一个相当冒险的选择,她把夏望平放在月台的边缘上,自己翻下去隧道。
在她将夏望平放在月台边上时,那个男孩睁开了眼睛,看着隧道下的陈雯雯,用微弱的声音说,“姐姐,你要一个人走了吗?”
陈雯雯呆呆地看着他,那句话明明是对着她说的,可她却觉得夏望的视线穿透了自己,仿佛看向了更深、更遥远的地方。
“我...不会丢下你的。”陈雯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将月台上躺着的夏望挪了下来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朝着那来时的隧道徒步走去,倘若列车能带她来这里,那么这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毅力她就能带着夏望从这条隧道走回地表。
她预感到了这条路会很长,长到让人发疯,甚至绝望,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现在,她已经不缺勇气,她缺的仅仅是时间。
深入了那漆黑的隧道,陈雯雯走在隧道两侧的疏散安全通道上,这样就算有列车驶过也不会危及到她和夏望的安全。
然后便是行走,永无止境的行走。
隧道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连风声都没有,偶尔路过一盏墙壁脚下的应急灯盏,微光照亮了她磨破的鞋子,红肿的脚趾,裂痕在皮肤上蔓延,鲜血淋漓。
在那一片漆黑之中,她不断地幻想着背后会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时就能看见熟悉的人跑向她。又比如忽然会有一辆列车开到她的身边,为她打开车厢门,里面的人热情地挥着手让她上车,要捎带她们一程。
她好些时候以为自己其实是在仕兰高中的长跑比赛上,她脚下的不是隧道而是橡胶的跑道,那么的累是因为她已经力竭了,讲台上的同学们在为她喝彩,拿着麦克风的学生会主席声嘶力竭地为运动健儿们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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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螺旋的高塔之中,不断地攀爬着那永无止境的阶梯,或许她从来都没有从那座高塔中逃离,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那时候绝望中产生的幻想罢了。
无数的幻想和杂七杂八的念头,甚至幻听都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中,她偶尔会停下来茫然地四处张望,偶尔会神经质地忽然低声问一句,“谁在说话?”可回答她的只有死寂和黑暗。
那些都是因为饥饿和劳累产生的幻觉,她已经快到极限了,可这条隧道却依旧长得让人绝望。
她向黑暗中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或者想要干脆地放弃,跌倒向一旁铺满着煤矿渣的铁轨上,但就着隧道中偶尔经过的应急灯光的微光,她瞥见了手腕上那贝壳手链的折射,思维似乎又清醒了一些,忍耐着哭腔和恐惧,将手缩回怀里,用力地抓着那条手串,一边行走,一边呜咽。
“姐姐,我饿了。”不知道第多少次,陈雯雯听见了夏望的呢喃,他的声音带着委屈,像是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苦。
可陈雯雯又能做到什么呢?她也很委屈和绝望,身上的堆酸以及疲累快要压垮她了,她的小腿早就因为充血而肿胀,膝盖骨磨损得每一次走动都会泛起刺痛,有些时候走到麻木时,她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腿,只倚靠着那股勇气和责任感带着她前进。
她只能一遍遍地安慰他,一遍遍安慰自己。
能走通的,一定能走通的,终点就在不远处。
金色的光芒在前方微亮,陈雯雯麻木地走去,她以为那又是一次幻觉,但却没想距离靠近后,那金色的微光越发地明亮了,甚至还有着一些温暖。
她忽然站住了脚步,呆呆地看向前方,那金色的光芒竟然是一个人形,那是一个拥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如金瀑的发丝垂在身后的地上,身上穿着白色接近透明的衣裳。
她站在她前面的必经之路上,遥遥地看着她,璀璨的瞳眸含着笑意和更多的情绪。
她就像是个鬼魂,即便如此,也是一个美丽到如梦似幻的鬼魂,金色的长发如瀑般在身后坠到地上,赤足站在幽暗的隧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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