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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人字房通铺里,陈迹平静的站在床榻旁,他举着油渣灯俯身观察,却发现每个人眼中都流出血泪。
血泪并不是顺着泪沟流下,而是向两侧流出,经过太阳穴流至两鬓,说明这些人是躺在床铺上,于睡梦中死去。
陈迹举高手里的油渣灯,抬头看向房梁。
没有藏人,找不到凶手。
方才走廊里的脚步声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仿佛有一个冤魂被困在这驿站中,杀了数十人。
陈府丫鬟、小厮,两个通铺合计三十四口人,十余天前还欢天喜地的要去京城,今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固原。
世事无常。
小满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屋:“公……公子,他们死得好惨啊,怎么全都七窍流血,像被人吸走了魂儿一样。”
陈迹回头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小满声音颤抖着问道:“公子,您不怕吗?”
陈迹顾不得再在小满面前伪装,他伸手摸向一具尸体的颈动脉,脉象全无。身体尚有余温,死得时间并不久。
噔噔噔,楼梯传来脚步声。
梁氏被冬至搀扶着,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方才何事惊呼?此处不比自家府上,莫要大呼小叫,被外人听到了说我陈家人不懂规矩……啊!”
梁氏刚踏进人字房通铺,登时被惊骇的连连向后退去,仪态全无。还好冬至扶住,不然她便跌坐在地上了。
梁氏深深呼吸了片刻,这才强行咽了口唾沫,看着黑洞洞的屋门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陈问宗与陈问孝听她惊呼,赶忙奔下楼来:“母亲,怎么了?”
陈问宗要往人字房里走,却被梁氏死死攥住袖子:“问宗,别进去,里面不干净!”
陈问宗镇定道:“母亲,我乃有功名的举人,一身浩然正气,鬼怪近不得身。”
说罢,他挣脱梁氏的手,走进去查看。
初看见那么多尸体流着血泪躺在一起时,陈问宗身子晃了晃,却很快稳住心神。
他看向陈迹:“方才你匆忙下楼便是因为此事?”
陈迹点点头:“小满想找驿卒要一床新的被褥,却发现驿卒七窍流血死在驿站柜台后面。”
陈问宗忍着恐惧,一一查看尸体。
张夏上前两步,在陈迹身侧低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这屋里原本住着二十名小厮,如今却只有十九具尸体……”
话音未落,走廊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小满一溜烟躲在陈迹身后,探出半边脑袋悄悄打量着走廊拐角处。
梁氏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将冬至拉到身前挡住。陈问孝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
下一刻,却见王贵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来,他见到众人便是一怔:“夫人,公子……你们怎么在这?”
陈问孝歇斯底里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王贵一头雾水:“二公子什么意思,小人是王贵啊!您不认得小人啦?”
陈迹大步上前,先摸了摸王贵手腕上的温度,又低头看了看他脚底的影子,确认是王贵无疑:“你方才去哪了?”
王贵疑惑道:“小人上茅房去了啊。”
陈问孝从地上爬起身来,高声问道:“一屋子人都死了,为何唯独你没有事?”
“死了?”王贵拔高了嗓门惊诧不已:“公子说谁死了?”
陈问孝指着黑洞洞的屋门:“你自己进去看!”
王贵狐疑的走进屋中,又惊呼着退出来,腿都吓软了:“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众人退至院中,离那几间屋子远远的,梁氏站在寒风里喃喃道:“难道这驿站闹鬼?要不咱们赶紧离开此处,前往都司府寻老爷。”
陈问宗摇摇头:“母亲,固原夜里不太平,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敢抢东西,更何况是夜里?我们贸然出去,路上恐怕会再遇凶徒。”
陈问孝突然开口道:“那总得去个人跟父亲说一声吧,这么大的事,得请他回来做主才行。”
可是谁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
王贵看向陈迹,颤颤巍巍道:“三公子您去吧,您有那匹枣红马,跑得快!”
小满顿时用手指着王贵的鼻子,怒目相向:“凭什么让我家公子去,你娘没教过你……”
小手一指,从妈开始。
小满这次是真气急了,竟不管不顾的将王贵骂了个狗血淋头。
梁氏愠怒打断道:“够了,我陈府何时出了个如此粗鄙的丫鬟?明日便将你发卖出去,让你留在固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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