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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娇弱,六镇那边必然过不惯,”谢旃看着他将那瓶酒一下又饮了大半,转开了脸,“北地风气强横,以她的容色只怕难得安稳,况且她母家也在江东,顾老先生一直盼着她回去。”
“盼她回去?呵。”酒意涌上来,桓宣声音骤然抬高,带着几许愤激,“既然
()盼她回去(),这么多年怎么没人来接她?说得好听!
屋里?(),傅云晚心里一跳,那些刻意忽略的问题不得不正视。顾家从不曾找过她,虽然谢旃带来了外曾祖的书,但顾家,连一封书信都不曾传过。他们不像是欢迎她回去。
屋外,谢旃垂目:“顾老先生德高望重,断不会如此。”
“顾家其他人呢?”桓宣一口饮干余酒,“江东比北地又能好到哪里去?让她回去受人白眼,让人瞧不起她是杂种吗?这事没商量,她跟我走,我一日不死,一日就没人敢看轻她!”
傅云晚情不自禁坐了起来,差点要叫他不要再提死字,又连忙捂住了嘴。心跳快着,眼睛热着。她从来都很怕桓宣提到死,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生死实在只是一线之间吧。
外面隐隐约约,谢旃在叹息:“弃奴。”
他沉声说道:“偏见虽有,但只要定下决心,必定可以移风易俗,将来总有不分南北,天下归心的一天。”
“但冲在前面移风易俗的头一批人,必定撞得头破血流。这种事我做就好,做什么要绥绥吃这个苦头?”砰一声,桓宣扔了酒瓶,“就这么定了,绥绥跟我走。”
屋里,傅云晚靠着床头怔怔坐着,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落下来,心里半是恍惚,半是清明。
屋外,谢旃转头看着桓宣,他眉眼上沾着雨,刚硬的线条显出几分朦胧:“弃奴,你觉得我会让绥绥吃这种苦头?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一定会护她周全,绥绥跟我走。”
“笑话,绥绥又不是你一个人遇见的!”酒意夹着醋意,一齐涌上来,桓宣低低笑了起来,“她只拿你当兄长,她跟我更亲,这些天我抱了也……”
亲字差点说出口,又及时刹住:“她一看见我就脸红,就躲,她对你脸红,躲你了吗?呵。她拿你当兄长,所以才不躲你。”
谢旃心里一跳,本能地反驳道:“不会。”
心里的狐疑却突然上来,恍然想到今日相遇时傅云晚涨红的脸,那时候他以为是害怕,可此时想来,也许不仅仅是害怕呢?
屋里,傅云晚心里也是一跳,仿佛有什么突然从乱麻似的思绪里跳出来,她怕他躲他,是因为不把他当兄长了吗?仿佛,是的。
桓宣低着头盯着谢旃,他神色平静,眼中却是晦涩。他也心里没底了,跟他一样。存了多时的疑虑忍不住问出口:“你白日里跟她说什么了?你们瞒着我什么?”
砰,谢旃高悬的心重重落下。他话说得嚣张,其实心里并不笃定。淡淡答道:“没什么,这是我跟绥绥的事。”
桓宣冷哼一声:“我早晚会知道。”
倦意突然沉重地无法抵挡,桓宣一步跨下台阶,让雨落在脸上身上,凉凉的,但眼皮却越来越沉,恍惚中胳膊被扶住了,谢旃低声说道:“弃奴,你该去睡了。”
该睡了吗?这么早,他平时从不会这么早就犯困。桓宣皱着眉,听见谢旃唤过段祥:“扶你们将军回房去睡。”
现在是段祥架着他了,谢旃松开手,段祥便和侍卫一道扶着他往外院去。桓宣回头看了眼傅云晚紧闭的房门,总觉得有什么事不能放下,却突然一下,沉入了睡眠。
谢旃安静地站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雨丝一点点打湿鬓发,打湿两肩,方才那些话翻来覆去,让人心神不宁。
江东必然会有偏见。但邺京回不得,若是回去邺京,桓宣必定还会杀回来带走她,况且傅崇又不安分。但他在北地的大计还不曾完成,此时也无法陪她一道回江东。
心里前所未有的犹豫,折返身慢慢走到廊上,推开房门。
屋里黑漆漆的,帐子一动,傅云晚从里面探头:“二兄,大兄没事吧?”
声音哑哑的涩涩的,让人心里发着紧,起着怜惜。他又怎么能将她拱手让人。谢旃一霎时拿定了主意:“他没事。绥绥。”
傅云晚抬眼看他,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走吧,时辰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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