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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懿仰望星辰,“华兴郡的人都说赵老爷子是武曲星下凡,今听赵老爷子推心置腹,果不其然也。”
老赵遥呵呵一笑,道,“我也算钻了宣怀侯的空子,当时宣怀候的大多雄兵强将多在外谋事,府内仅有几百府兵把持,老夫杀退了宣怀侯两轮兵马,停斧叫门,声音不绝于耳。当晚凌晨,忽闻宣怀候府内战马嘶鸣,老夫料此当为宣怀候出城寻兵的哨骑,遂借身堵门,扼其出路。哨骑难出府门,无奈之下翻墙与我厮杀,亦被老夫击溃。天光近亮,宣怀侯终于按耐不住,尽锐出御,率全部人马与我决战。啧啧啧,那老家伙也是个妙人儿,两军对垒竟还带着美妾在侧,当真以为自己风流无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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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必死之心,以一敌百,赵老真大丈夫也!”刘懿听到这里,由衷赞叹。
“那一仗啊!老夫身中二十八刀,终于杀退了府兵。被兄弟们在死人堆儿里寻到的时候,还有两柄刀插在大腿和小腹。家老赵瑕劝我回去,我深知此若回还,定会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坚决不撤。若非后来医治及时,呵呵,也就没有今日的宣怀伯啦!”
老赵遥思虑远飘,轻声道,“当时失血甚多,只觉着天旋地转,身形乱晃,但那时年少,血气方刚,不蒸馒头争口气,便用短棍怼着椎间,直愣愣地站在宣怀府门口儿。宣怀候那老鸟,终于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也没敢出来挑衅。可怜宣怀候坐拥中原腹地,最后却没有踏出他的候府,郁闷而死。”
赵遥话不多,极简,可从字里行间,仍能感受到当晚一战的血雨腥风。
那时的双方,都在憋着一口气,宣化候在等着赵遥死,赵遥在等着宣化候降,最后,不甘心默默死去的赵遥,活了,也赢了!
“那天晚上真是悬妙呢!临近十条街的老百姓,纷纷点着灯、开着窗,躲在屋里欲言又止,像看傻子一般盯着我等。直到赵瑕把宣怀侯的脑袋别在我裤腰上的那一刻,他们仍不相信,我会是最后的胜者。”
老赵遥轻理白鬓,朗声大笑,久久不息,当年的腥风血雨,当年那些嘲讽之人的无知与无礼,都在这一笑里,泯灭不见了。
“小将军,之所以对你说起老夫的陈年旧事,并不是吹嘘老夫有多么神勇,而是想告诉你,世上少有一边倒的胜利,许多人的成功,往往源自心里的那份执着和不甘,那是对命运的执拗与抵抗。吊着一口气儿别松开,事后你就会发现,其实你距离成功,你只差了一线而已。”老赵遥苦口婆心。
刘懿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这一番唠叨的弦外之音,原来,赵遥是在给自己填火加油呢!
刘懿心神稍定,立刻拱手答谢,道,“前辈谆谆教诲,晚辈受教终生!”
一番交谈之后,赵遥和刘懿一老一小继续坐在台阶上,出神观天,寂寞无语,当此时,赵门虚掩半麓、高林遮敞华榱,深陷一片寂静之中,刘懿不再端坐悒悒。
“赵老,您觉得晚辈此行,胜算大否?”刘懿主动开口,问的自然不是赵遥与刘懿的那点事儿,而是他与江瑞生的宿怨恩仇。
“老夫先问你,你觉得你同江瑞生相对,你二人熟正熟邪啊?”赵遥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嘴。
这一问,让刘懿陷入沉思。
自己本来秉持家国大义,自是十分唾弃江锋、蒋星泽之流,可今日赵遥忽然问起,自己细想之下,心中那块儿“护国卫道”的压舱石,居然莫名颤抖了一下。
江锋、蒋星泽一心振兴家族事业,他们是邪辈?
自己父亲拆毁祖宗基业,使香火不得继,江瑞生前来复仇,他是邪辈?
还有那跳河而逃的凌霄,率兵降秦的乐泉,一心救子的荀庾,他们也是邪辈?
若他们是正,自己岂不是邪了?
那么,我为了五郡百姓的福祉东奔西走,我是邪辈了?
想到最后,刘懿使劲儿摇了摇头,展颜一笑,对赵遥道,“没有正邪,但有对错!”
“老夫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小将军,成大业者,不仅要有道德怀取之术,更要生杀夺予之能!”老赵遥双手笼着袖口,两眼放出一丝精光,“当年,我杀了宣怀侯全家!就连看门的狗,也没有留下!”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很好!”刘懿嘴唇微动,明显有些不适,今天老赵遥和他说的,书上从来没有教过他,他的父亲,也从未提起。
“前年望北楼时,你爹若能再心狠手辣些,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吧!”老赵遥唏嘘道,“走了一条烂鱼,腥了一锅毒汤,涂炭了两州无数生灵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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